听到司马炎的话,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看向贾充。
此时贾充的脸上只感觉火辣辣的疼。
刘渊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跟他完全脱不开关系。
当初是他举荐刘渊去对付入侵并州的秃发树机能。
又因为刘渊给贾家谋划了大量好处的原因。
贾充对刘渊在并州收买人心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刘渊的势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后来虽然把刘渊调到幽州司马孚帐下看管。
可同样也是他在关彝进入并州的时候,再次力荐刘渊出山。
原本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替贾家谋些好处。
贾充想过刘渊会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没想到此人居然怀有反心。
而且贾家也同样被刘渊逼着交出一大笔粮草。
这件事传到洛阳的时候,就被中原那些世家当做笑话来看。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贾家那样吃相难看,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贾充那样善于逢迎媚上。
但在贾充看来,在那些士族面前丢了脸倒还是小事。
这场子早晚都能找回来。
可若是失了司马炎的宠信,那才是真完蛋。
所以贾充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理会身旁其余人的目光,而是飞速的运转脑子,去想一个合适的人拦住刘渊。
“晋王,臣以为可使豫州刺史王浑为将。”
“北上阻击刘渊!”
听到王浑这个名字,司马炎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人的相貌。
此人曾是曹爽的掾属。
因高平陵之变被罢官,后又复出,先后任父王军事,并散骑常侍等职。
大前年和吴国交恶的时候,被任命为豫州刺史,防备东吴方面的动作。
司马炎皱眉一番思索。
魏吴之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兴战事。
而蜀国又在进攻陇西方向,同样也没有能力在东线和自己作战。
那王浑就没有必要再坐镇豫州了。
想到这里,司马炎点了点头:
“着即加授王浑为征虏将军,前往徐州调青、徐二州兵马北上剿灭刘渊!”
顿了一下,司马炎又说道:
“来人,去请孤七叔前来!”
贾充闻言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司马炎嘴里的七叔便是司马懿第七子司马骏。
此人乃是宗室中比较有才能的人物。
最早在宫中担任散骑常侍为魏帝曹芳讲学。
高平陵之变后,曹芳被废,司马骏曾短暂的出任平南将军都督淮北军事。
后来曹髦身死后,又被调回洛阳再为曹奂讲学。
其实就是曹髦事件后,司马昭不放心别人,用来监视曹奂的棋子。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贾充的心中感到一丝忐忑。
以往自己举荐人物的时候,从来没有司马氏的人参与其中。
今天却单独叫了司马骏前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一会儿,司马骏便来到晋王府。
见到司马炎后立刻行礼道:
“臣骏拜见晋王!”
司马炎满脸笑意的对司马骏说道:
“叔父不必如此。”
司马骏却再一拱手道:
“礼不可废。”
司马炎闻言便不再拉扯。
“七叔,三叔祖骤然离世,使我司马氏失一长者,大魏失一大纛。因此有宵小之辈欲乱大魏天下。”
“匈奴人刘渊竟然伙同鲜卑人进攻幽州,想要扰乱我大魏北方。”
“孤欲以七叔并豫州刺史王浑前往讨之,七叔可愿往?”
司马骏听到司马炎的话,微微一叹道:
“当初先晋王在时,我便建议他早些把三叔调回来。”
“三叔年事已高,幽州乃苦寒之地,以三叔的身体如何能撑得住许久。”
“谁承想先王竟然先三叔一步离去。”
“更未料竟然埋下今日之祸根。”
“既然晋王托此重任于臣。”
“臣便责无旁贷!”
司马炎闻言大喜:
“有七叔在,刘贼不日覆灭矣!”
司马骏却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臣要向晋王要一个人。”
司马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七叔请讲,孤无有不允!”
“臣请以散骑常侍王戎为参军同行!”
听到王戎这个名字,司马炎微微皱眉,其余人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
原因无他,此人与之前在先王灵前大放厥词的向秀交好。
在向秀身死后又替向秀收殓了尸骨,要知道当时司马炎的命令是决不允许替向秀收尸。
若不是王戎出身琅琊王氏,单凭此举,司马炎就能直接杀了他。
事后王戎被罢免了河东太守的职位,如今正在琅琊老家赋闲。
现在司马骏却点名要王戎,这岂不是在打司马炎的脸。
果然,司马炎面露不虞之色说道:
“那王戎敢替向秀那样的狂悖之徒收尸,可见其人之不忠。”
“此等不忠之人,七叔要来何益?”
“不如换个人选,如何?”
司马骏摇了摇头:
“臣有话要和晋王单独陈奏!”
听到司马骏的话,司马炎挥了挥手,屏退了贾充等人。
“七叔请讲!”
司马骏这才开口说道:
“安世,我并非是要驳你的面子。”
没有外人在场,司马骏自然就不用再端着了。
“刘渊之事,我早就已经听说。”
“也知道了此人的野心。”
“他的目标绝非幽州,很有可能是洛阳。”
“司马炎闻言一惊:
“七叔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大了?”
“那刘渊不过一异族,麾下止数万兵马,如何敢觊觎洛阳!”
司马骏没有多作解释。
“王戎此前虽然驳了你的面子,但也足见此人之真。”
“而刘渊想要南下,必然绕不开冀州、青州这条路。”
“即便不为别人,为他他们王家,他也会尽心尽力去做的。”
“这一点安世完全可以放心!”
司马炎点了点头:
“既然七叔都这样说了,那我这就以朝廷的名义下旨征召他。”
司马骏露出满意之色,这个侄儿虽然不如司马攸,但起码是个听劝的。
“七叔把他们支开,恐怕不止是为了这件事吧?”
司马炎话风一转说道。
“确实不止这件事。”
深吸一口气,司马骏面色凝重的说道,
“安世,和桃符讲和吧!”
听到司马骏的话,司马炎脸色骤然一变,从椅子上“唰”的一下站起来。
“七叔这是何意?”
“要孤和那篡逆之人讲和?”
司马骏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要把贾充等人支走的原因。
要是贾充他们在,司马炎的反应只会比现在更激烈。
也只有以叔侄的身份去论这件事,才有可能让司马炎听进去。
“安世,你先听我说!”
司马炎冷哼一声说道:
“七叔当然要给孤一个完美的解释!”
司马骏道:
“汝父将偌大的魏国托于你手,如今却硬生生的被分为两半,若是汝父泉下有知,岂不是痛断肝肠?!”
司马炎闻言又要开口,却被司马骏制止了:
“这件事错当然在桃符!”
“那个钟会也着实该杀!”
“可你身为大魏晋王,国家安危系于你一身。”
“司马氏之荣耀同样也寄托在你的身上。”
“难道你就不能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
“为什么非要把目光放在桃符身上?!”
“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夺回长安,可你可曾料到今日之局面?”
“魏蜀吴三国原本魏独强而吴蜀皆弱。”
“可现在硬生生的变成了势均力敌。”
“你和桃符在关中一线打的不可开交。”
“那刘谌便趁机发兵进攻雍州,想要一举夺回长安。”
“即便不说长安,你也应该能看到如今魏吴之间的局面。”
“大魏什么时候主动向吴国示好过?”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大魏现在已经走向衰弱了吗?”
“而这一切的根源,全都由你当初进攻长安的决定引起。”
“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你和桃符再怎么说也是兄弟。”
“即便想争天下,也应该在灭了吴蜀之后再争。”
“况且你是大魏晋王,你才是承继你父王正统的人。”
“桃符拿什么跟你争?”
“没人会支持他的。”
司马骏一番话讲的极快,根本不给司马炎插嘴的机会。
等到司马炎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马骏的话都说完了。
司马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司马骏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他听到的道理却和司马骏讲的有些不同。
当初在得知司马攸和钟会勾结到一起的时候,反应确实有点大了。
也因此给了司马攸逃出洛阳的机会。
若是当初能小心一些,先把司马攸控制起来,今天的局面完全可以避免。
不过有一点司马炎是认同的,自己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司马攸的身上,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局面。
至于讲和?绝无可能!
他都在长安另立新君和自己分庭抗礼了。
这个时候讲和,岂不是承认对方是正统?
就算讲和,那也得是他来洛阳跪到自己面前求自己饶他一命!
想到这里,司马炎点了点头道:
“七叔教导的极是,是我当初太过心急了!”
司马骏还以为司马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欣慰的说道:
“安世,我司马氏三代谋划,目标可不只是一个魏国。”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便说明你有足够的胸怀。”
“古往今来那些明君,哪个不是有过人的胸怀。”
“当初二兄把王位传给你是对的!”
“假以时日,咱们司马氏必然会在你的手中光大!”
司马炎脸上立刻露出恭敬之色:
“这一切都离不开叔父你们的辅佐!”
司马骏再次点头道:
“还有一句话,我也得告诉你,你就当是逆耳忠言吧。”
“那个贾充,你还是疏远他一些比较好。”
“此人私心太重,非辅国良才!”
司马炎闻言脸上立刻露出迟疑之色。
司马骏倒也没觉得靠着自己一句话就能让司马炎疏远了贾充。
只是作为臣下和长辈的规劝罢了。
三日后,朝廷的旨意下来。
以王浑为征虏将军,司马骏为监军,持节。
调青、徐二州兵马北上平乱!
而在司马炎调兵平乱的时候。
跟随关彝一起返回成都的贾褒,此时却心情复杂。
当初陛下说给关彝放两个月假的时候。
关彝二话不说就带着贾褒和已经改了小名的关皎返回成都。
而这一路上,贾褒都在为如何面对秦氏而感到担忧。
贾褒的心态在被刘谌给女儿赐名的那一刻就变了。
秦氏总不能不给陛下面子吧?
既然要给陛下面子,那她肯定不会为难女儿。
至于贾褒自己,倒是无所谓。
在贾家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甚至差点被当成反贼杀了。
秦氏就算要嗟磨自己,也完全可以忍受。
然而到了成都之后,秦氏的表现却让贾褒大吃一惊。
不仅没有丝毫要为难贾褒的意思,甚至连关皎都喜欢的不得了。
反而对那个六年没见的丈夫表现的爱搭不理。
就连汪氏都亲自在宫中接见了贾褒,还赏赐给关皎很多东西。
这让受宠若惊的贾褒对自己此前对秦氏的那些揣度后悔不已。
她哪里知道,这是秦氏从皇后汪氏的那一封信才有的改变。
消息传回成都的时候,秦氏哭的肝肠寸断。
自己在成都日夜盼夫归,谁知道夫君却在外另娶新妇,还生了一个和关关同样小名的女儿。
而且那个新妇还是世家女。
这种哪哪都不如的打击对秦氏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
好在这些年因为刘关两家关系以及都出身普通人家的原因,汪氏和秦氏的关系好的就像姐妹一样。
刘谌亲征后,无人聊天的汪氏更是恨不得天天都跟秦氏在一起。
姐妹受气,汪氏岂能坐视不理?
当即就要给秦氏撑腰。
一封准备让儿子和关关定亲的信便送到了刘谌的手里。
虽然汪氏这个皇后没什么权利,可毕竟是一国之母。
有汪氏给秦氏撑腰,秦氏的胆气立刻就壮了。
你那个女儿再好,好得过未来的太子妃?
紧接着汪氏又把主母之道悄悄地传授给秦氏。
这些都是汪氏这些年在宫中自己悟出来的。
身为主母,绝不能妒,相反还要展示出自己的大度。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她是陛下亲自证婚的关彝正妻,谁都夺不走的地位。
这就是她秦氏的底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贾褒到达成都之后,秦氏表现出非常大度的模样。
而当贾褒在聊天中无意间透露出自己在贾家受过的苦的时候。
二人立刻觉得世家女不过如此,勾心斗角的反而不如一般人家。
这也激发了汪氏和秦氏的同情心。
反倒是让贾褒感受到了一些从小到大都不曾感受到过的亲情。
大汉果然和魏国有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