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萍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多久……
多久没有说过话了。
崇安的铃铛坏了之后，万俟萍身体终于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长公主府乱成一团乱麻。
铁笼直接被崇安锁死，季无显抬手，猩红的气息覆盖在掌心，他紧紧握住铁笼。
想用魔气将铁笼融化。
“阿萍……我带你回家……”
季无显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万俟萍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在眼前一般。
万俟萍抬头，她已经注意到到。
季无显的瞳孔涣散。
她跟着季无显学了两年的医术，自然知道，为何会这样。
这是将死之相。
或许是最后一丝执念，支撑着季无显的灵魂。
再勉强支撑着季无显掌控着他的身体。
笼子消散的一瞬间，季无显又吐了一口血。
他好像已经魔障了，小心翼翼的将万俟萍抱起来。
声音温柔又眷念。
“阿萍，我们回家……”
“我们回云暮城！”
季无显的额头，长出了魔纹。
万俟萍艰难的伸手，想将他额头的魔纹抚平。
“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没有喝水。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甚至虚弱。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是活不了了的。
这个公主府的人都活不了了，见过崇安和女妖兽，同那片漆黑的海的交易。
整个公主府前来观礼的人。
都活不下。
果不其然，公主府的侍卫已经开始动手了。
万俟萍已经能想到了，到时候，西启都会传说，这些人死于妖祸之乱。
崇安又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像救世主一般。
季无显抱着万俟萍。
走两步，就要摔一跤。
鲜血落在万俟萍的脸上，她突然拉着季无显的衣领。
轻声说道。
“阿显……我们……我不走了，好不好……反正也回不去……回不去家了……”
“其实……其实……死在一起……阿显……也挺好的……”
“死前能看到你，我很开心……”
季无显的身体根本难以支撑着，带万俟萍离开。
别说回云暮城。
就连走出这公主府都难。
季无显不松手，他决绝的抱着万俟萍。
倔强的，三步一摔。
“阿萍……阿萍……就算是死……我们……我们也不要……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季无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身上支撑他的魔气，已经在慢慢消散。
他抱着万俟萍的同时，还要护着她不被魔气侵蚀。
残破之魂，本就是强弩之末。
万俟萍抓住季无显的手。
“阿显……走不了的。”
她将头埋在季无显的怀中，其实他全身都是血腥味。
可万俟萍还是觉得温暖。
季无显顺着万俟萍的眸光看过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一道金光笼罩着长公主府。
周围都是惨叫声。
没有人关注她们俩，包括那些侍卫。
在其他人眼中，他们早晚都要死，又何必浪费力气，又何必脏了自己的刀。
季无显抱着万俟萍踉跄摔在地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惨然一笑。
“阿萍……我好像……”
“好像……没有办法带你出……出去了。”
“阿萍……”季无显的瞳孔涣散，好像已经看不见万俟萍的模样了。
他抬手想替万俟萍挡住阳光。
可是哪里来的阳光？
现在的万俟萍，其实早已经哭不出声了。
原本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可是这一刻，还是心如刀割。
那么好的季无显，为何会被逼成这样。
可她又何其无辜，是崇安权势滔天，既想要妄生铃。
又想要季无显。
季无显看着前方，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极力压制之下，化成哽咽。
“阿萍……我……我这一生，经历无数苦难……唯……唯有你是我的阳光。”
“可我……我竟然连自己的太阳……都没有护好。”
“我好后悔……好后悔……为何会一时心软……将她将她接去了云暮城……”
季无显说得断断续续的，一边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比这更惨烈的是，既无显已经在控制不住的吐血。
身体的控制力慢慢弱下去。
“阿显……我不怪你。”
为什么会怪他？那人是他的母亲，曾经给他温暖的母亲。
都道是虎毒不食子。
谁又能曾想到，季无显的母亲会给他一日一日的喂下蚀魂毒咒。
季无显看着前方，眼神变得迷离。
“阿萍，你穿红衣的样子真好看……你看，那本就是我们婚宴，你剪的字歪歪扭扭的。”
“没关系，我很喜欢……很喜欢……我们就将它贴在我们的窗户上，好不好……只要我看得见就好。”
“岳父说，成婚前不让见面，但是我每日都守在你的院子外……阿萍……”
“阿萍……”
“阿萍……我们，好像没有来生了……”
万俟萍死死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
是啊，他们没有来生了。
堕魔，半妖。
是没有转生的资格的。
就算有来生，也不再是他们了。
她顺着季无显的目光看过去，前方已经有侍卫在收拾尸体了。
红绸，灯笼散的到处都是。
哪里有季无显说的喜字。
季无显将手收回来，想来那两句话，几乎耗尽了季无显全部的力量。
万俟萍已经发现，他的另外一只眼眸，猩红的颜色也慢慢褪去。
她知道。
季无显的魂魄，快要散了。
季无显五指成爪，猛地插进入自己的胸口。
正在努力的将挡在心脏前的骨头捏碎。
“阿萍……”
季无显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
季无显不想自己死了之后，身体还要被人利用。
她闭了闭眼，看着一旁被侍卫丢在地上的剑。
咬舌太痛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够了痛苦，或许抹脖子会是好一点的死法。
半妖，应该也是会死的吧。
只是，还没有等到她抬手去拿到剑。
半空中突然飞来一把折扇，紧接着，是刺耳的铃铛声音。
万俟萍的动作一愣，她看着季无想双眸褪去血红，手也从胸口抽出来。
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崇安的声音从门外出来。
“本宫没有让你们死，你们便是连死都是奢望。”
绝望中，万俟萍看见崇安带着几个银色面具之人，从外面缓缓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