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羽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其实就算提前告知他。
他们也未必能反败为胜。
那老东西修为太高。
他们无力反抗。
弱是原罪。
言非羽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能力接纳弱小的自己。
或许他天生就是这种人。
言邱云眼睛泛着红。
将儿子扶起来。
“往日种种,错皆在我。”
“当初我因为你母亲的死遭遇打击,郁郁寡欢。”
“加上那老东西修为高超,知道自己短时间报仇无望,便一门心思想要躲着,彻底失去了斗志。”
“你没有错,向往更好的生活,想努力展现天赋实力,让人敬重,都是人之常情。”
没人不想过得更好。
更何况他确实有天赋。
是他没能在他年幼时真正撑起伞,庇护住他。
让他安全感缺失。
逼迫得年幼孩子早早成熟,扛起大人该扛的责任。
如此,非羽又怎会崇拜他这个失败的父亲?
是他自己抹杀了这份荣光。
“我母亲?”
言非羽怔住。
他长这么大从未听父亲提及过母亲的消息。
“我幼时曾流传,我是父亲与外面妓子所生。”
“母亲不要我,便将人送到了您手上。”
“此话可为真?”
从小身边所有人都对他母亲的事讳莫如深。
仿佛那是一个大忌。
当他长大,入了青冥老祖的眼。
愈发无人敢提及。
“他们是在放屁!简直是胡言乱语!”
言邱云听到挚爱之人名声被这般污蔑。
气得面红耳赤。
她那样好的人,这些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何时有这等流言?”
他竟从未听到过。
言非羽垂着眼,努力笑着。
“所以是假的是吗?”
“他们骗我。”
那些孩子就是故意在欺负他,泼脏水。
言邱云看着脆弱的儿子。
忽然发现自己从前确实不是个的好父亲。
他竟从不知晓,非羽还面对过这样的辱骂。
时至今日,他都还欠他一个解释。
“都是假的。”
“你母亲是这世间少有的女子。”
“她聪慧努力,天赋强大,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经历过黑暗,也能坦然放下过去,归隐田居。”
言非羽在脑海中一点点按照父亲的描绘,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嘴角微微勾起。
“我的母亲究竟是谁?”
“您又为什么非要瞒着大家。”
言邱云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情。
“你母亲是流金。”
“是我往日太脆弱,不敢提及她的死亡。”
非羽痛恨曾经弱小的自己。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挚爱之人死得那般凄惨。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任由仇人逍遥百年。
甚至只能用两人唯一的血脉做诱饵。
哪怕成功了。
他日与她共赴黄泉。
她知道后,也不会原谅自己吧?
“流金不是您以前的暗卫吗?”言非羽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他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印象。
只听说,自他幼时有记忆起,她就已去世。
众人每次提及她,也只有那寥寥几语。
说她是为了保护父亲而死。
也算是死得其所。
言邱云的身子佝偻了不少。
面庞疲惫,眼神木然。
“你想知道你母亲的故事吗?”
“这一次,我会全部告诉你。”
“想。”
幼时日思夜想。
偶尔还会在被窝里悄悄哭泣。
言邱云刚想张开嘴,便觉喉咙中塞了一团棉花。
格外梗塞。
让他觉得堵得慌。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没那么悲伤的入手点。
开始向他们的孩子,娓娓道来。
“我是言家三房唯一的后代,虽然你祖父祖母都已相继离世。”
“但言家待我还算可以。”
“那日,他们说我到了年纪,该分配暗卫与侍从。”
“我与其他孩子兴奋地在后山山顶等待他们爬上来,从几名里挑选两个。”
那山巍峨高嵩,地势陡峭。
山间多有密林,郁郁葱葱。
时有妖兽出没。
为了更好地检测出这些人的实力。
言家还特地往山中赶进去一群妖兽。
于是,这些人的登顶之路愈发艰难。
这一批出暗卫与言邱云他们大不了多少。
他们自幼便被买进府邸,三四岁就开始魔鬼训练。
言家的后代,十四岁时都会有一次挑选机会。
这次除了言邱云,还有另外两个同岁的弟弟妹妹。
管家恭敬道:“三位少爷小姐,他们都是这一届暗卫中的佼佼者。”
“从百人里才挑选出这十人。”
“你们每人可挑选两个,一在明处,一在暗处。”
而另一边。
山脚下,教头师父站在他们十人面前训话。
因为今日机会难得,对暗卫营那边算得上是好事。
教头穿了一袭红衣。
她戴着面具,身姿挺拔如松。
“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衷心希望大家都有个好去处。”
可这世间好的去处总归有限。
她想,与他们能,是两个概念。
“今日机会难得,但你们十人中只有六个能被选走。”
流金好奇:“师父,余下四人怎么办?”
红衣教头冰冷道:“与我重回暗卫营。”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面色大变。
戒备紧张地打量自己的对手。
这种将身边人都当成对手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十年。
这十年足以让竞争刻入骨子里。
流金也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剑。
她不想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里只有杀戮,竞争。
每时每刻神经都在紧绷。
不敢歇息。
所有人都在告诉你。
要去争,去抢。
去夺你的资源。
一旦懒惰,就会被淘汰。
被流放到言家在界缘地的其他地盘。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修为只有炼气,天赋再逆天最多也不过刚刚摸到筑基。
一旦离开暗卫营,无人相助。
在界缘地根本无法生存。
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流金,你与焚琴是这次十个人里唯二的女修。”
“四小姐身边最少需要一个女暗卫跟着,你的机会很大。”
教头这话并没有让流金放宽心。
相反,她愈发担忧。
他们这批人,平日一直都是两两一组训练。
流金与烁玉是搭档。
焚琴与煮鹤是搭档。
但这一次是单人。
她很担心烁玉。
红衣教头似乎看出流金的想法。
她来到流金身旁,慎重提醒道:“流金,你是这批人里我最好看的那个。”
“你的天赋和实力最强。”
“不要因为感情而耽误了你自己。”
只要她愿意,这次一定能被选走。
流金纠结地回头看向烁玉。
烁玉立即道:“不用担心我,你便一路往前便是。”
“相信我,我们能一起入选。”
他在尽量宽慰流金。
实际上,他是这十人里实力最低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