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大都皇宫飞鱼服使者快马加鞭南下曲阜,传杨康口谕:衍圣公孔元错即刻入京侍驾,钦点孔府三十位硕儒同往,着山东行省沿途护送,不得有误。
孔元错旨到即行,不得有误。
曲阜孔府内
衍圣公孔元错展开明黄圣旨,金丝绣就的蟠龙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孔元错望着这个金国皇帝第一次圣旨,指尖抚过圣旨边缘暗纹,忽想前朝金国铁骑踏破曲阜时,祖宗孔端友携宗谱南迁的旧闻。
不过杨康不管是太子时候还是登基时候都不怎么待见孔家,还削了孔家六县庄田,孔家原来有七县庄田,在杨康的度田令下被削去六县。
\"女真蛮夷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我誓死不从,\"三公子孔有全按剑而起。大公子孔有固按住肩膀:\"金帝雄踞中原十载,此诏恐非儿戏。\"
二小姐孔有贞说道:“左右不过是是一个死而已,父亲还是不要奉诏吧!金国狼子野心,夺了我要祖宗之地。”
孔有全也是劝到,“父亲,我们孔门世代忠良节义,礼仪之家,如何能成为朝廷鹰犬,为完颜康这个竖子扬名。
孔元错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难道是自己在度田时候买凶杀死度田使的事情败露了。但是,不可能呀!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年了,当时被定了劫匪劫杀。
孔元错手法做的很干脆,后来杨康大发雷霆的另外派了人来,将孔府的七县田产强行拿走了六县。
孔元错在书房枯坐整夜,案头《春秋》翻至“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章节,烛泪却早已凝作黑痂。
晨光刺破窗棂时,孔元错突然将祖传玉珏掷向青铜镜,镜面轰然碎裂:“备马!传谕三十位夫子即刻收拾行装。”
孔有全握剑拦在二堂:“父亲莫非昏了头?杨康那豺狼……”
“住口!不管怎么说他如今都是天下之主”孔元错猛然转身,袖中滑落半张泛黄的密报——正是五年前买凶案卷宗的残页,边角处“完颜康亲批结案”的朱批刺得人眼疼。
孔元错压低声音道:“当年劫杀度田使的‘劫匪’,其实陛下知道是我们孔府做的。”不过当时度田使也太过分了,陛下才没有深究,说到底还是我们冲动了。
孔有固瞳孔骤缩:“父亲,那陛下为何有放过我们孔府了呢?”
“不知道,陛下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不好推测!”孔元错抚过案上被削去六县的田契,心想,像度田这种得罪天下地主,只会便宜了老百姓的事,还有主动给自己设限制,将国库和皇帝私库分开,只花自己私库。尤其是在苗寨推行民意代表。
这些都不符合皇权致上逻辑,尤其是这个民意代表要是推广下来,皇帝还是皇帝吗?做个是还要和民意代表协商。
总之,孔元错看不懂杨康行事逻辑,荒唐且怪异。可是还能做到帝国没有乱套,没有农民起义,而且杨康宣布移民囤边,却有很多积极响应。这已经打破千年的规律了。
看到父亲还在犹豫,二小姐孔有贞突然上前说道:“去,还是不去,父亲还是早做主意。”
孔元错看了看三个儿女,说道:“有贞你陪爹爹入大都吧!有固,有全看好家里。有固你约束好弟弟。”
三日后,孔府车队碾过青石板路。孔有贞倚着车窗,望着曲阜城墙上斑驳的箭痕,忽然想起幼时听老仆讲祖宗携宗谱南迁的故事。
此时杨康正在准备南征安南之战。西南放心郭德山还在加紧时间运输过冬的物质,部队不在攻击前进,转而就地防守。快要大雪封山了,就算是封山之后能用雪橇运送一些给养也不适合打仗。
反而是云南要开辟入中南半段的通道,杨康惦记上了中南半段的石油了,煤化油还是成本好了,要是能够在仰光打下一口油井就好了。
好在成都到云南首府大理铁路打通了,杨康计划这条铁路继续往南推进渡过怒江。
孔元错一行人住进京城白云观。白云观是全真教在大都修建的,是金国国寺之一。
金国皇家内寺报国寺(完颜洪烈的妃子出家的地方)也是挂在白云观名下的,有白云观组织出家仪式。
孔元错刚在白云观住下,当晚便接到观主尹志平的拜帖。
银烛摇曳的客堂内,尹志平抚着长须,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女真源流考》,书页间夹着杨康朱笔批注的字条:“北疆古墓出土竹简,载'肃慎氏乃颛顼苗裔',此为女真汉化铁证,望夫子详考。”
“陛下对女真汉源之事,已钻研十余年。”尹志平斟茶的手微微颤抖,茶汤在青瓷盏中泛起细密涟漪。
孔元错知道,杨康此意是为了消除汉人对女真人敌意,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难。随便一个大儒都能完成吧!就是眼前这个道长也能完成吧!
就为了这么一件事,让整个孔府担惊受怕了十几天。
孔元错说道:“这点小事,大都国子监内一个监生也能完成吧!”
尹志平笑道:“先生说的是,可是要让全国人信服,非先生出手不可。”
“先生写一份女真人族谱吧!女真人本是中原汉人受到大禹册封,前往镇守东北,建立一个国家,大禹王嫁女入女真王,后来和商周王氏都有通婚,最后被汉武帝灭国,如今从新回归中原。”
孔元错指尖摩挲着《女真源流考》卷角,忽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如此颠倒黑白之事,即便以孔门名义撰写,天下士人岂会轻信?”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尹志平袖中滑出半幅素绢,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十个被抄家的江南士族名单,墨迹间还残留着暗红血迹。
“三日前,应天府有位老学究在书院驳斥'女真汉源说',”尹志平声音发颤,“当夜全家十七口,连同书院三十余学子,皆以'通敌'罪名被锦衣卫缉拿。”
素绢飘落时,孔元错瞥见末尾赫然印着自己长子孔有固的名字——那是他半月前派人送往江南的家书落款。
孔元错沉思片刻说道:“既然陛下想要,那臣就写,只是臣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请道长代为通传。”
“这些都是小事,先生就专心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