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茶楼全体成员放假后日常喧嚣热闹的茶楼里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干净明亮的林家老宅里却热闹非常。
对林家人来说，这注定是个忙碌又团圆的热闹新年。
大清早，林晏殊和余淮洗漱完给慕淮穿戴一新后就匆匆从安静沉寂的茶楼里带了提前备好的满车物品驱车回了娘家。
司机杨程这次也一同前往了。
杨程妻子去年已经去世，他做高级程序员的儿子如今在京北已成婚生子。
前几天他儿子杨峥打来电话说今年要带着孩子妻子去远在荆北的岳母家过年，今年一家三口就不回来了，让他回西北老家好好休息。
知晓这个消息后，余淮于是就以工作的名义安排杨程跟他驱车前往了茯茶镇。
实际上，余淮是想杨程和他及岳母林晏殊一家几口一起过年。
即使是平日再沉默严肃像老杨这样的男人，在过年这样举国家家团圆的重要节日，面对孑然一身落单的他自己，心里自然是不会好受的。
余淮虽然沉稳内敛，但考虑事情向来周到妥帖。
回娘家老宅的路上，听到余淮说起这次对杨程的安排，林晏殊很是支持。
这件事情让她心里对余淮的为人又多了几分倾慕和好感。
杨程尽心尽责为家里和公司开车已经很多年了，人与人之间都是将心比心，他和余淮之间的默契信任也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滋生递进逐渐生长出来的。
到家的时候，嫂子李琳琳和母亲李春华已经在厨房里洗洗切切一阵忙碌了。
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妆容精致的晏贞带着两个孩子正悠闲的看着电视，吃着九宫格零食盒里的各种零食。
习惯了姐姐晏贞这样理所当然等吃现成的模样，林晏殊将手包递给余淮后轻车熟路的进了厨房里帮忙。
嫂子还怀着身孕，身子笨重的她不能过于劳累，她得体谅她。
余淮和杨程一起走到厨房门口刚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帮忙的，结果立马被岳母李春华直接推去客厅沙发上要他们看电视、吃坚果、喝茶下棋去了。
“余淮……”李春华笑了下：“厨房哪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待的地方？”
“你和杨师傅去客厅里坐着喝会茶，或者你俩先杀盘棋，饭一会儿就好。”
反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对余淮说话时，李春华的眼角眉梢都是慈母般的笑意。
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余淮这个女婿。
余淮可是她依着自己年轻时心里的理想型亲自为女儿晏殊挑选的女婿。
左看右看都顺眼的半个儿子，她可舍不得让好不容易才能抽空回来一趟的余淮干活！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余淮待她一直比她亲儿子宴清要孝顺的多！不是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是常常打钱给她！
现在宴清不在了，在她心里余淮就是儿子的存在了。
至于另个女婿——成帆就没有那么好运气。
成帆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让李春华能看得上眼的优点。
抠搜的流油！跟他那个光头脑袋的铁公鸡父亲成刚一模一样！
成帆长得丑，没有个正儿八经的踏实工作也不就说了，私下人品也不咋地！
就他长那德行也敢背着女儿晏贞在外头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现在，他和大女儿晏贞现在正闹离婚的节骨眼呢，哪怕是成帆今天想来一起过年，她李春华也是断不可能让成帆进门来的。
别说除夕了，以后就是晏贞为了俩孩子想跟成帆复婚，她林家的门，成帆和成刚父子俩这辈子都甭想再登了。
林家人不知道的是，成家装修豪华的成家别墅里此时一片冷清。
面对别家热闹团圆欢声笑语的热闹，再对比下自己家冰锅冷灶的清冷场面，破罐子破摔的成帆干脆躺进二楼卧室的被窝里刷起抖音来。
穿着黑色夹克外套的成刚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电视屏幕发呆，至于电视里演了什么，他根本就无从知晓。
爆竹声密集起来时，成刚也站起身走到了室外阳台上。他伸着脖子羡慕的看看邻居家热热闹闹的场面。
“有这么大家当有什么用呢？家里还不是连个保持家务的女人和热闹的孩子都没有！”
重新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时，成刚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似乎刻意在叹给卧室里不成器儿子成帆听。
也许是早就司空见惯了父亲这样的举动，成帆又开始了选择性失聪，充耳不闻的给最近迷上的朱颜发起了视频。
妻子林晏贞走就走了吧！像她那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脾气又大、像极了河东狮吼丈母娘李春华的懒女人有什么好惋惜的？
往年她就是在家操持，那餐桌上最后端出来的黑乎乎的糊玩意儿也能叫菜？
晏贞带着俩闹腾的孩子走了，成帆感觉自己还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心里只会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静。
父亲说娶妻娶贤，怪也只怪当年他自己太年轻，心智也不够成熟才娶了那林晏贞。
成帆有时也在想，要是当年自己侥幸娶了晏贞的妹妹林晏殊，至少到这一刻他应该也不会感觉到任何后悔。
他这小姨子性子冷是冷了点，可是他见她举止勤快又贤惠！关键是她还长得还那么漂亮！
简直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丽女人！
每次吵架，成帆说：“林晏贞，你多学学你妹妹！你看人家晏殊怎么怎么样！”
“我妹能看得上你？”
晏贞立马不甘示弱回怼：
“我妹夫余淮帅气多金，长得丰神俊朗又事业有成！人对我妹妹还温柔体贴，你去看看镜子，你能抵得上余淮一根脚趾头不？”
成帆听完立马把酒杯砸了。
明明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姐妹俩性格天差地别？
世上有些事真他妈的不公平！就像他和晏贞，余淮和那林晏殊这两对夫妻，明晃晃的对比！
……
几个女人齐动手，不到十一点，满桌精致可口的琳琅美食被杨程和余淮帮忙摆上了餐厅里那张圆圆的大理石餐桌。
不到十二点，外面陆续开始有了爆竹声和烟花阵阵。
院子里，余淮和杨程配合默契的将几大箱烟花拿出来摆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又将一大圆盘鞭炮拆开在长长的竹竿上一圈圈缠好。
对比动作娴熟的杨程，余淮做的不是很熟练。
原因不外乎都市里的烟花爆竹即使燃放都会受到严格控制，是禁燃的。
农村里相对自由！贴对联、燃放爆竹和烟花是农村营造新年气氛最重要的仪式感。
慕淮感觉很新奇，一个劲儿凑到爸爸跟前看，最后被外婆李春华重新抱回客厅去了。
“余淮，往年都是你哥宴清点燃爆竹，今年开始，咱们家就由你亲自去点吧！预示着给我们家里家外除除霉运，红红火火。”
“好的，妈。”余淮随手接过杨程递过来已经点燃准备好的香烟，俯身就将地上的烟花和竹竿上的红色鞭炮陆续点燃了。
“欧耶，欧耶！”
“放鞭炮了！”
“放鞭炮了！
……
客厅门口，果果、贝贝、慕淮捂着小耳朵从玻璃门内不时探出身子欢呼着。
“啪啪啪啪…”随着余淮手上点燃爆竹的香烟离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马伴随着呛人的火药味道在林家老宅的院子里云雾一般弥漫开来……
烟花火种不断从彩色纸箱里陆续窜出，尖叫着飞向晴空万里的高空后迅速绽开变幻出各种缤纷色彩和图案形状。
只是白天，那烟花的色彩和形状很淡，并不似夜晚绚烂唯美。
琳琳和晏殊听到厨房外面的响动立马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去到孩子们身边，帮他们捂起了小耳朵。
众人一起立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院里垂下来的鞭炮和头顶烟花齐鸣的一幕。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天地间，惊得院里那株樱桃树上的一群麻雀扑腾着翅膀“呼啦啦”一下飞走了。
“过年了！”三个小朋友蹦蹦跳跳的在身边拍着手。
看着孩子们的天真无邪的小脸，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霎时间浮现在在场的每个大人脸上。
余淮向身侧看去，身边的林晏殊脸上也有一丝清亮美丽的笑容，只是那双看似小鹿一样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隐隐氤氲着一丝水雾。
在举家团圆又激动人心的这一刻，她定是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去世的父亲、哥哥和瑶瑶心里有了伤感。
余淮走过去立在林晏殊身侧仰头跟她一起看着那些鞭炮和烟花，手臂却不动声色的揽上林晏殊削瘦的肩膀。
烟花原本要夜晚燃放才绚烂好看，可是因为几人饭后要赶回A城的原因并不能实现。
不过，能跟这个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度过热闹的新年，于他就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至于烟花是白天还是夜晚燃放，又有什么关系呢？
鞭炮齐鸣间，鲜红的鞭炮纸屑不断从面前的高处房檐上纷飞落下，院子的地板上立马落下满地鲜艳的红，就如同十年前两人婚礼那天铺满院子的红毯一般。
青城。
庄严气派的庄家老宅里灯火通明，客厅的红木家具在璀璨明亮的灯光下不断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泽。
古典雅致的茶室里，围着茶案而坐喝着茶的几人一阵静默凝固。
一身黑色唐装，手上默默把玩着黑色天珠的庄震霆目光始终落在玻璃窗外的黑夜里，他脸上的表情深沉如海。
身侧，庄仁川、江俊卿夫妇和二弟庄济川三人间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在老爷子庄震霆的眼神扫视过来时默契的迅速垂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咚。”
茶盏被老爷子庄震霆重重的放在了茶案上。
茶盏里红色的茶汤随着庄震霆手腕的振动，溢得茶案上到处都是。
老爷子鹰隼般的犀利眼神再度扫视过来时，身穿黑色定制旗袍的江俊卿吓得一个哆嗦。
庄仁川清了清嗓子，眯着眼笑的一脸心虚：“爸，大过年的，您老人家这又是怎么了？”
“是今晚家中阿姨们做的饭菜不合您老口味了？还是我们两口子和老二又惹到您生什么气了？”
“大哥，说你就说你，别做什么都不忘带上个我。”面对板着脸的严厉父亲，庄济川生怕惹祸上身，急忙想撇清自己。
“怎么了？还有脸问怎么了？”抬眸望着儿子庄仁川夫妇，庄震霆脸色暗沉的瞬间能掐出水来。
“柔柔的事情你们就打算无期限拖延忍耐下去了？”
“她的肚子眼看可是要一天天大起来，让她打掉又不肯！作为爹妈和亲叔叔，你们三个竟然也能坐的住？”
“忍耐是不能忍耐的。”庄仁川一脸为难说道：“只是我和余老弟过去毕竟是过命的战友，我也不能因为两个孩子的问题就直接撕破脸。”
“再说，我们掌握到的消息不是余淮和那个叫林晏殊的女人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吗？”
“他们离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估计也快了。”
“我估计背后也是因为余淮和柔柔的事情让那女人知道了，忍无可忍了才闹得要离婚！”
“闹一闹？”
淡淡扫视了眼儿媳妇江俊卿，庄震霆意有所指说道：有些女人脾气一上来只会象征性跟自家男人闹一闹，其实就是威胁着做给男人和婆家人看的，事实上又不会真的舍得选择跟有钱有势的男人离婚！”
“况且……”
“——余淮只是跟那女人签了离婚协议书，他们都还没有真正走完离婚程序！只要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基础，随时都可能反悔！”
“爸……”庄仁川那张国字脸上的狭长眼睛转了转：“那……依着您的意思我们目前该怎么破局呢？”
庄仁川无奈说道：“我总不能硬逼着人家余老弟强硬安排儿子余淮和那女人离婚吧？”
“这也于理不合啊！”
庄济川附和道：“对呀爸，现在是文明的法治社会，不比你们那老一辈人的行事作派了！”
“我们庄家再怎么说在青城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又经营着公司，总不能为了柔柔的事情就将我们的声誉和对公司造成的负面影响抛诸脑后，对着别人干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家族声誉固然重要，但我的柔柔在我眼里也一样宝贝！”
“不过是让你们想个无关痛痒的办法而已，怎么就扯到伤天害理和上去了？”
“哼！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庄震霆冷哼一声：
“我庄震霆的宝贝孙女从来都是眼高于顶！能看上余淮，那是他小子的造化！”
“老爷子我都活了八十多岁了，向来都是我庄家主动挑别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被人反过来挑还遭嫌弃轻视的道理！”
几人默默听着庄震霆发火，都默不作声。
“虽然我之前始终看好余淮这个年轻人。”庄震霆用力转动着手里的天珠沉声说道：
“但——我看余淮这小子就属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典型！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要欺负我庄家没人了！”
“柔柔和肚里的孩子，他这次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庄震霆起身走向门外，沉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仁川，你和俊卿等下到我书房里来一趟，我有话要单独跟你们夫妇说。”
庄仁川和江俊卿立马恭顺点头：“是，爸爸。”
立在原地的庄济川见状，浓密的眉宇微微蹙起。
老爷子又不想让他听？
看样子心思深沉又老谋深算的父亲为了他的宝贝孙女，连他这个亲儿子都防范上了。
杀鸡儆猴！
看来因为阿兰的事情，他当面顶撞父亲不娶妻后，父亲庄震霆的心里多年来一直都在对当初那件事耿耿于怀！
刚刚这样晾着他，也算作他当初不听话忤逆过他老人家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