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人都走远了,你别再捣蛋了!”
林晏殊转向蒋柳:
“让后厨的刘师傅和小赵搭把梯子,把这横幅取下来销毁掉。”
“好。”蒋柳听到立马去执行了。
林晏殊立在台阶上远远望去:青色的石板长街上,仍旧背着两手走路的王德邦脚下步子看起来略微蹒跚。
从后面看去,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看起来苍老又落寞……
人老了,无论怎么看好像都很可怜!
也许三十年后,你我都是老人大军中可怜潦倒的一员吧?
出了这样丢脸的事,茶室里的几名茶艺师心情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了影响,工作时情绪看起来都有点心不在焉。
黄昏的VIp茶室里,蒋柳开始了茶室里每周一次工作情况复盘的例行谈话。
林晏殊并不参与,全程只坐在低矮的茶案边安静喝茶。
就在蒋柳说到工作风气不好时,几个女茶艺师将目光一起齐刷刷的看向了长桌边始终垂着头惶恐不安的茶艺师主播朱颜。
独坐在茶室另一侧长凳上明显被孤立起来的朱颜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看起来像个另类。
从早上到现在,整个茶楼里的人没人主动搭理她。属于她的茶室里一个客人的茶单都没有派给她。
原本属于她的直播时间也由今天起,从她改成了另一名茶艺师小艺直播。
整整一天,朱颜过得如坐针毡。
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主动辞职。
隔着一道道茶室的墙,隔着走廊,她不时能清楚的听到那几个茶艺师同事和客房部、餐饮部的女同事们趁着空闲就时间聚在一起为林晏贞抱不平。
她们仿佛怕她听不见似的,抬高声音骂她下贱,堕落,甘当别人的小三。
在恋爱这件事情上,朱颜并没有觉得自身有什么问题。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你情我愿的,关第三个人什么事?
是,在外人看来是她破坏了林晏贞和成帆的家庭。
可据她所知,成帆和林晏贞的爱情火花早就他们在日复一日的争吵打架中湮灭很久了。
她只是凑巧出现在了他们两人即将走向离婚的节点而已。
今天即使没有她朱颜出现,明天也会相继出现多个王颜、刘颜夹在他们两人中间。
“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
要说起她对那个长相让人倒胃口的成帆有多喜欢,有多爱,也不尽然!
主要还是因为整个茯茶镇的人都知道他家里超级有钱!
女人,终其一生不就是最终为自己找个好归宿?
最现实接近的好归宿不就是找个成帆那样家里有钱的公子哥嫁了么?
既然是成帆先看上了她,且主动承诺说跟那个母老虎林晏贞离婚后就娶她,那她又何错之有?
“好了,你们该下班下班,该回各自茶室的就回去继续做事。”复盘会眼看结束,蒋柳随后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茶案边上的林晏殊:
“林总,您这儿还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或是要跟大家叮嘱交代的没?”
“没有,我就让她们散会了。”
“散了吧。”端坐在茶案蒲团上悠闲品茶的林晏殊随意挥了挥手。
见状,那几名穿着月白色茶服裙的美丽茶艺师就从茶室陆续出去了。
“林总……”待茶艺师们走出去,蒋柳面露担忧:
”我担心的是,如果不处理这个朱颜,会对我们茶楼以后造成很不好的舆论影响。”
蒋柳自我反省道:“也怪我没有提前去了解下朱颜私下的真实人品就盲目聘用她了,以后我会在这方面注意下的。”
“也不能怪你,人光看外表是轻易看不出什么的。了解一个人不是光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日常中做了什么。”
“慢慢来吧!”
“茶楼开了这么多年了。”林晏殊看着蒋柳漫不经心的说道:“难道区区一个横幅就能让我们的生意受到影响了?”
“再说了,横幅不是都撤下来销毁掉了么?”
“可是镇上和外面现在都在传我们茶楼里茶艺师作风不好!”
“一个朱颜,代表不了我们茶楼的总体形象。”
“况且那是朱颜和晏贞生活里的私事,旁人无权干涉!外面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谣言就像一阵风,等东风一吹,过一阵子自动就过去了!”
林晏殊想了下说:“告诉咱们茶楼内部的人,这件事以后不许再议论、再传!”
……
“林总……”茶室门口的门框被轻轻叩响,一声娇柔甜美的女嗓音随之传来。
林晏殊抬头就看到了刚走出茶室却倚在茶室门口徘徊、迟迟不肯离开的朱颜。
林晏殊暗笑: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
心里有了准备的林晏殊看向朱颜:“你还有事?”
朱颜点了点头:“嗯,我有话想对蒋经理和您说。”
“进来坐吧!”指了指对面,林晏殊倒了杯茶放到了面前的茶案上。
朱颜走过来端坐在了林晏殊对面的蒲团上。
林晏殊抬眸淡淡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子:
身姿轻盈,粉面香腮,杏眼如星似月。
这是林晏殊看到朱颜真人第一印象,脑海里泛上的词。
此前的朱颜也仅仅是存在于她抽空才观看的直播间滤镜里。
林晏殊拍戏很忙,平常没有办法做到对茶楼里每个新进员工的情况都知晓了解。
见到朱颜这张青春娇俏的精致脸庞,林晏殊顿觉得从心里惋惜。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么美的名字!遇到成帆那头猪,被拱了!
真是可惜!
静默半晌,抿了抿唇,像是鼓了很大勇气的朱颜抬起头开口:“蒋经理,林总,我想辞职!”
“好。”蒋柳当即就干脆应允了:“那你就工作到下午六点就下班吧。”
“明天起,你就可以不用再来了!工资不用担心,最晚明晚就会到账!”
“啊?”朱颜明显诧异了下:“可是辞职不是提前……”
间接反应过来,看着行事干脆果断的蒋柳脸上那说一不二的熟悉表情,朱颜那张美丽的脸很快就变得黯淡: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蒋经理。”
本来按茶楼的人事管理制度,员工辞职是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申请的,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给茶楼后续留出时间招聘培训新人。
但作为经理的蒋柳现在巴不得朱颜这个红颜祸水赶紧走。
朱颜自己开口辞职总好过她要当林老板面开除朱颜的好。
朱颜主动走,既省了纠纷也免了以后见到面的尴尬。
林晏殊听着两人的谈话并没有作声,慢悠悠啜了几口茶后才淡淡开口:“小柳,给她按整月工资结算。
“嗯?”蒋柳稍稍惊讶了下随后立马应道:“好的。”
“谢谢林总。”朱颜听了林晏殊的话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有羞愧,有意外,好像还有些许意外感动。
起身道谢后,朱颜缓缓起身离开了。
林晏殊注视着朱颜窈窕的背影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了那略带轻视的清冷目光。
用舆论施压间接逼走这个朱颜,只为了给姐姐出气,她是不是过于腹黑了些?
可是那女孩儿自己不自爱,又能怪得了谁?
……
黄昏,橙色的夕阳从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叶缝隙里投下道道斑驳陆离的暖暖光影。叽叽喳喳的小鸟不断穿梭飞行在青色香樟树枝里欢快跳跃着。
茯茶镇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的里满是香樟树叶清新好闻的植物味道。
推开窗,看到被阳光铺满的青石板长街,林晏殊顿时心旷神怡。
如果从此不拍戏了,就生活在这静逸安然的小镇好像也蛮好。
天色还早,回来好几次好像还从没去过江水码头。
换身衣服带慕淮去散步好了。
林晏殊换了件藏蓝色古法长款旗袍,外面披了件长款白色羊绒披肩。
乌黑发亮的秀发被她放下来那一刻,镜子里立马多了个满身书卷气的窈窕佳人。
“妈妈,你好漂亮啊!”
“穿这件裙子很好看。”
慕淮走过来立在林晏殊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妈妈真心夸赞着。
“是吗?”被儿子夸,林晏殊心里顿时像吃了蜂蜜,甜丝丝的。
这个小暖男!不过才三岁的年纪,但是夸起身边的女人来语言上丝毫不见吝啬。
张姨、刘姨、还有婆婆吴敏仪之所以都宠爱慕淮,大概也跟他这张抹了蜜般的小嘴儿也有关系吧?
“妈妈觉得我的慕淮更帅气!”
“走!”林晏殊牵起了慕淮的手:
“妈妈现在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夕阳西下,码头上几艘带有船篷的褐色老木船静静搁浅在水里。
江涛起伏跌宕,不时传来水流和江水不断撞击木船的哗哗声。
高高的木船桅杆上,白底黑字的老布旗在风里不停翻飞,不时甩出沉闷的脆响。
“啊啊……”江面上一群白鸥在白色浪花翻涌的江心上空尖叫着不断飞翔盘旋。
漫天绯色晚霞映着黯淡沉睡的远山。夕阳渐渐悬落在了江对面的山腰之上。
面前画面颇有“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诗意景象。
茯茶镇的黄昏美到令人心醉。
林晏殊坐到江边白玉栏杆前的石凳上,将慕淮抱在怀里,母子俩依偎着一起观看面前怡人的风景。
“慕淮,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那我们就再住两天,争取陪陪外婆好不好?”
“外婆老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妈妈很不放心!”
“嗯,好是好……”慕淮挠了挠小脑袋犹豫了下开口:可是我想爸爸了。”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过来接我们?”
“妈妈也不知道。”听到儿子又提到余淮,林晏殊美丽温婉的脸上顿时变得黯然失落。
原本余淮说两天后会过来接她和慕淮的,可这都第三天黄昏了,明天就是除夕了,余淮还是不见踪迹。
两人虽然每晚有电话联系,可也仅限于余淮问问她和慕淮有没有按时吃饭,慕淮有没有不乖、按时睡觉的问题。
短短的几分钟里,他问她答,两人的对话都默契的只围绕孩子,且寥寥数语就挂了。
不出意外的话,余淮应该还是被工作束缚住了。
到了他的那个身份高度和位置,分身乏术的他即使想来茯茶镇陪他们母子,往往身不由己。
“慕淮……”林晏殊耐心解释:“爸爸很忙!他每天都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处理!”
林晏殊柔声说道:“如果你实在想爸爸,那等明天我们陪外婆吃了团圆饭,妈妈就立马带着你和外婆,我们回静园去找爸爸好不好?”
“嗯。”慕淮重重点头后,原本失望的小脸上开始有了清风般和煦的盈盈笑意。
“林慕淮……”一声温润好听的洪亮声音从风里清晰传来。
慕淮闻声扭过头见到来人后立马惊喜到尖叫出声:
“呀,是爸爸……!”
林晏殊也立马回头看了眼。
江边橙色的夕阳余晖里,那抹高大硕长的熟悉身形正在向她所在的江边快步走来。
林晏殊松开了慕淮的小手站了起来。
“爸爸……”下一秒,一脸笑意的慕淮小腿跑的飞快,远远的向余淮奔了过去。
“你慢点!”怕惯性会撞到儿子,眉宇舒展下来的余淮手叉在腰间立在了原地等着飞奔而来的儿子。
待慕淮跑近,余淮蹲下身接住他后一把抱起了儿子。
贴了贴慕淮的稚嫩脸颊,余淮敛眉:“这几天有没有想爸爸?”
慕淮害羞低下头,搂着余淮的脖颈很小声说道:“想了。”
余淮薄薄的唇角漾起一抹满意的迷人笑意。
看了眼远处向他款款走来的林晏殊,余淮温声问道:“妈妈呢?妈妈有没有说过想爸爸?”
“没有。”慕淮斩钉截铁的语气。
“没有?”余淮听了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为了见到林晏殊和孩子,他白天一心扑在公司里,晚上好不容易回了静园的家里,还在努力赶着各项工作进程。
为了早点过来接他们母子,他甚至还推脱延迟了许多重要的计划项目。
她呢?几天不见了,对他愣是只字不想提。
有时候他真想亲自当面问问林晏殊:“你的心真的是万年寒冰做的么?那么冷!那么硬!”
眉宇微微蹙起,余淮像是不死心的问慕淮:“妈妈真的一次都没有说想我?”
“没有。”慕淮软软糯糯的说道:
“妈妈说明天陪外婆吃了饭就带我们回去找你!”童言无忌,慕淮原封不动的将妈妈林晏殊说过的原话叙述了出来。
余淮听完回头看了眼快要走到跟前的林晏殊,英气的眉宇随即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看来某人心里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抱着孩子立在原地等林晏殊的间隙,余淮趁机打量了一眼林晏殊。
漆黑如墨的深邃眸子在见到林晏殊那一身书卷气很浓的旗袍装束时,余淮沉静内敛的眸子里都是被惊艳到的神色。
没有袒胸露乳,没有花里胡哨的奇异装扮,面前妆容淡雅的她纤细窈窕的身形正被包裹在严严实实的藏蓝色布料里,她袅袅婷婷走的每一步都让看着她的自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动。
清新脱俗的林晏殊实在是太适合这样古典雅致的打扮。
余淮单手抱着慕淮,待林晏殊走近,试探的朝着林晏殊伸出了另一只手。
林晏殊抬眸定定注视着余淮几秒后,傲矜的她昂起头将两手藏于身后,快步走到了余淮身侧。
见状,余淮也不恼。轻笑一声,他伸手就攥紧了林晏殊的手腕,开始带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