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
李春华用手轻轻拎了拎外孙果果那对招风耳说道:
“龙生龙,凤生凤,有什么样的爷爷和爸爸就会生出什么样的孙子儿子!”
果果和贝贝正用小手握着勺子往嘴巴里喂着饭,一双乌黑发亮的溜圆眼睛却动也不动的盯着外婆看,好像正试图从外婆的话里听出好歹。
他俩小归小,可是机灵敏捷。
“看什么看?专心吃你俩的饭!”李春华扫了眼俩萌萌的外孙笑着说道:“你爷爷成刚、你爸爸成帆,都不是什么好鸟,连给我生的外孙都没有遗传好基因。”
正在喝着苹果汁的李琳琳听到婆婆的话噗嗤一声笑,差点被饮料呛到:“妈,说孩子就说孩子,你又扯回人家爷爷爸爸身上干嘛?”
“妈说的倒也没错!”晏贞一脸无奈的说:“我现在才发现基因这东西真的是血液里先天遗传的。”
“有时候别说别人了!我看到这俩孩子让人讨厌的言行举止,我就像透过他俩亲眼看到他们爷爷和爸爸的影子!”
“有时候都想狠狠心扔下他俩小尾巴,跑了算了!”
“说什么呢姐!”果果和贝贝长的多机灵漂亮啊!”林晏殊认真打量了下果果说:“贝贝皮肤白皙,像女孩子样儿秀气。”
“我们果果这双小招风耳朵,配上他漂亮的大眼睛,简直小精灵一样可爱!”
“妈妈,那我呢?”慕淮不甘落后,仰着小脑袋问道。
“我的慕淮宝贝一样乖巧可爱又懂事,还跟爸爸一样英俊帅气!妈妈可喜欢你了。”
被妈妈夸奖帅气,慕淮听完害羞的笑了下。
“我也喜欢小姨。”谁都喜欢听好话,果果也不例外。
听到小姨林晏殊夸他长得漂亮可爱,此刻咧着小嘴笑得太阳花一样灿烂得意。
“还有我!”贝贝立马跟在后面重复:我也喜欢小姨。
果果转过脸立马不满的瞪了眼贝贝,贝贝立马低下了头,一脸做错事的无措模样。
“小姨……”果果放下勺子突然跑到林晏殊身边踮起脚尖趴到林晏殊耳边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啊!什么秘密?”林晏殊饶有兴趣看着果果,然后弯着腰配合着果果动作将脸颊贴向了他的小脸。
果果张了张小嘴小声用着只有林晏殊和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个世上,我……谁都不爱!我只爱自己!”
林晏殊听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老话说,三岁看到老!
两岁多的孩子,内心世界里竟然有着这样清晰自私的自我认知?
这简直太可怕了!
看来,每个人的个性的确是天性使然。
不过果果还小,未来教育他的路还很漫长,未来他性子上的转变谁也无法预料。
林晏殊觉得,必然要让姐姐现在就开始对俩孩子加以正确引导才对!一味溺爱孩子只会让孩子性格成长的越来越偏激、自私。
林晏殊懂姐姐晏贞溺爱孩子的心理,此前跟母亲李春华也没少劝阻。
但晏贞依然停留在她的自我式母爱感动里,任孩子我行我素。
晏殊没法劝动姐姐,姐姐的心理她太懂了!
小时候,晏殊和姐姐晏贞并没有感受过太多母爱柔情,所以等两人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晏贞很自然就把自己小时候没有感受过的母爱全部以补偿的方式倾泄在了俩孩子身上。
林晏殊跟姐姐晏贞有相似,但不尽相同!
她爱孩子慕淮,但仅限在日常衣食住行上对孩子极尽满足宠爱,在孩子为人处世三观和心理学习教育上她和余淮看法完全一致。
公公余秦为人清冷端肃,余家家风清正严谨。
跟天下所有女儿奴父亲一样!余秦对身为女儿身的余欢教育上能稍显宽容些,有关女儿余欢的成长大部分都是妻子吴敏仪亲自负责。
余淮,从小,余秦就对他寄以厚望。
父亲是孩子最好的教育模板。
余秦格外注重言传身教。
所以,有关余淮成长过程中的一言一行、一点一滴都会受到余秦严格约束和不动声色的关注,并由他亲自指正点拨。
好的家风是会不断延续的。
作为第三代的慕淮虽然才三岁,但身上也继续秉承着父亲余淮为他量身定制的严格成长教育。
“果果……”李琳琳逗着果果笑道:“你在跟你小姨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也让外婆和舅妈也听听呀!”
“他那张小嘴能说出来什么好听的?”晏贞抿了口红酒:
“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扫了眼俩儿子,晏贞说:“你们别看这俩小东西小,说出来的话可是刀子一样,刀刀剜人心。”
“只怕等他俩长大,我将来晚年也是个凄凉苦命的!”
“姐,孩子才两岁,你要多点耐心!”林晏殊抚摸着果果的小脑袋柔声细语:
“果果,我们爱自己是没有错的!因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小朋友也不会去爱别的小朋友!”
“但是呢——”
话题一转,林晏殊严肃了几分对果果说道:“我们每个人的爱心不是只有一点点,是有很多很多的!所以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我们分一点点爱心给别人,将来一样会换来别人真诚的小爱心!小姨这样说,你明白意思吗?”
果果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以后我也会跟其他小朋友分享好吃的。”
“只分享好吃的?”果果话音一落,屋里人都被他天真的话语逗笑,笑声四起。
“没出息!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绕到吃上面去。”晏贞无语至极:“总是三句话不离吃的。”
……
晚上,三个吵吵闹闹的孩子总算给清冷沉寂了许久的林家老宅带来了许多热闹和些许活力。
女儿和儿媳都能冰释前嫌的回来,李春华今晚异常高兴。
晚饭时多喝了几杯后,脸色通红不胜酒力的她早早洗漱完就去卧室躺下了。
大概是白天疯玩太累了,晚上洗漱完后,三个孩子一同挤在二楼卧室的一张大床上打着打着很快就蜷缩在一起睡着了。
三个孩子睡熟的可爱模样,简直小奶狗一样的软萌娇憨。
给孩子们盖好被子,林晏殊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她刻意推开自己的房门让门敞开着,方便她随时能听到三个孩子房间的方向传来的动静。
林晏殊进了卧室伸手摸了下白色的梳妆台,台面和镜面上没有任何灰尘。
这间屋里窗明几净,看起来仍旧打扫得一尘不染。
看来,她和姐姐没回来的日子里母亲还是时不时的会频繁打扫着各个房间角落。
抛开母亲火爆脾气来说,在家务上母亲的确谈得上是一个做事麻利又爱干净的女人。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和她的暴脾气,她在自己心里很可能会是九十分。
原木色的地板在明亮的卧室吊灯下闪着温润洁净的光泽,床上纯棉的白色带兰花图案的苏绣四件套都是新的,白色的窗帘和原木色的衣柜使得整个卧室看起来温馨雅致。
林晏殊原本是要坚持带慕淮再住茶楼里的,可是饭后母亲苦苦挽留。
饭后她洗碗时母亲抢过她手里的碗佝弯着腰在洗碗池里清洗时,林晏殊立在身后看到鬓边泛白的母亲落寞孤单的娇小背影,突然又开始心生怜悯。
这幢没有生机的屋子也的确太过冷清了些。
如今父亲和哥哥已经往生,张鸣川也已经死了,所有关于那个月夜的秘密和所有爱恨情仇连同生命的消亡一起沉入了地底。
林晏殊想,她们几个活着留下来的人是时候重新来过了。
爱憎恨,离别苦。
因为体验过,所以刻骨铭心。仇恨比世上一切爱意和生离死别都更痛苦。
这么多年了,她和姐姐对母亲的怨恨也该自己学会释然放下了。
希望她和姐姐还有嫂子今晚的留下能让母亲心里好受些,不至于让她再有去云台山的想法。
林晏殊刚躺上床揭开被子就见到门外姐姐晏贞抱着枕头从隔壁嫂子李琳琳的房间走了进来。
“姐,怎么了?”晏殊诧异了下。
晏贞语气低落:“睡不着,我想跟你聊聊天。”
原来今晚不光是她装着满腹心事,姐姐也一样。
如此,时隔多年,姐妹俩总算又难得的睡在了一起。
晏贞将脑袋紧紧靠着晏殊,俩人跟小时候保持着一样依偎的姿势。
林晏殊记得,上一次跟姐姐睡一起还是她婚后第一年姐妹俩挨打那晚。
那晚,姐姐的啜泣声像春天夜晚绵绸的雨般持续了整晚,直到哭累了她才彻底睡着。
而林晏殊始终不发一声,无人知晓的是——那晚她的泪水也湿了整个枕头。
林晏殊伸手关了灯,屋子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寂静。
安静中只听见姐妹俩轻微的呼吸声。
“晏殊,你困吗?”
“不困。”
我打算跟成帆离婚了。”
“嗯。”林晏殊丝毫没有感觉意外。
姐姐要离婚,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和成帆打打闹闹持续了好几年了。
姐姐晏贞坚持跟成帆恋爱结婚时,林晏殊就知道未来她跟成帆离婚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毕竟俩人性格不合适,偏那两人又都不是肯相互让步肯彼此包容理解的人。
第一次,在娘家老宅,林晏殊还没有认识余淮时她在家里见到成帆跟着他父亲成刚登门来家里向她提亲。
那时,她就对那言行举止都透着暴发户嘴脸的父子俩没什么好印象。
成刚财大气粗,性子犷浮又目中无人,看人时总是下意识微眯着眼,透过狭长眼缝去看人。
成帆体型肥胖,外貌不占优势就算了,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四样占全。
母亲早逝,父亲成刚经常要忙生意疏于管教,不受约束的他习惯了浑浑噩噩挥霍无度的日子。
同在镇上的小姨春玉,乍一听到姐姐春华说到成帆到家里求亲,想娶的对象是晏殊时立马冷哼了一声:
“就成家那俩抠门父子,还眼高于顶的想娶我们晏殊?”
“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就那成帆,满脸痘坑,长得跟天蓬元帅一样!”
……
茯茶镇不大,张家茶楼又是整个云县内的信息情报中转站。
街道谁家姑娘小子的人品事迹都休想谈过春玉那双火眼金睛和千里耳。
想娶她侄女晏殊,也得能绕过去她李春玉这双眼睛和耳朵才行!
即使晏殊愿意,作为嫡亲的小姨也得给她搅黄了。
后来,成帆眼见对性子清冷孤傲的林晏殊死缠烂打都求娶不成,转而跟性子火辣果敢的姐姐晏贞又谈起了恋爱。
晏贞不同于晏殊,她自己认定的事,独自就拍板了。
任小姨春玉赶来家里苦口婆心的劝导成家是火坑,晏贞一句话就怼了回去:“我亲妈都管不了我,你一个小姨还是靠边站站省点心吧!”
“将来有你肠子悔青的一天!”春玉走时冷冷撂下了这句狠话。
林晏殊想起了母亲李春华跟父亲林连生每次吵架时歇斯底里的吼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现在婚姻里流的泪,都是我年轻时脑袋里进的水。”
有时候因为误会和矛盾跟余淮吵架躲到卧室里哭时,林晏殊也会委屈后悔。
她也会觉得自己是脑子进水才会再跟余淮复了婚。
所以这次她淡定理智的选择冷处理,把事情的主动权交到余淮手上。
“离婚了,果果和贝贝怎么办?孩子需要妈妈。”林晏殊问。
晏贞果断干脆:“一人一个!我跟他已经商量好了。”
“带在身边的那个还好,另一个呢?”提到孩子,林晏殊声音带着一丝心疼。
“姐你有没有想过,离婚后跟着爸爸没有妈妈陪伴的那个孩子的心理感受?”
“我们小时候有妈妈陪在身边都尚且感觉……”
话到嘴边,林晏殊始终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完。
“不幸福!”一将提到这样敏感的字眼,心里就条件反射般不受控开始割裂疼痛。
“更何况离婚了要果果和贝贝其中一个孩子突然离开你了。”
晏贞将被子猛地用力拽过来盖到了脸上:“我不管了!我再也不想为了这俩孩子无期限忍耐下去了!”
晏贞哽咽了:“我是妈妈没错!可我首先也是个人,我也是我自己呀!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