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
林晏殊望着寒风中衣着单薄的余淮于心不忍,走了几步她轻轻说道:
“外面冷,进去打吧。”
余淮闻声猛然回头,手上的电话也被他立马挂断了。
隔着几步之遥,眸子在和林晏殊对视上的刹那,余淮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她听到了?
她刚刚在那里到底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见到林晏殊眸子里心碎的表情,余淮原本就沉重的心几乎一路跌到了谷底。
看来,他和母亲这通电话又一次不可避免的伤了林晏殊。
走进卧室,林晏殊上床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那双美丽清冷眸子落到了窗外漆黑的夜色里,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却一言不发。
“晏殊……”余淮快步跟进来卧室坐到了床边俯身看着林晏殊欲言又止。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才能避免伤到这个女人。
目光落在林晏殊露在被子外面的瘦肩上,余淮将被角往林晏殊的肩上掖了掖。
“庄筱柔怀孕了?”看到余淮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林晏殊索性直接打破了沉默。
说完林晏殊抬眸定定注视着余淮,她要从余淮这里得到答案。
以她对余淮的了解,余淮是从来不会对着她撒谎的。
虽然猜到刚刚听到的那些知道是现实,可她就是想亲耳听到余淮亲口说出来才肯死心。
也许到了这一刻她才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发生那件事一直以来,她的内心深处并不舍得跟余淮分开。
有余淮在,慕淮就还有父亲疼爱,她和孩子还有余淮的三口之家才算完整。
十年夫妻,哪怕是面对一块石头也有被捂热融化了的一天,何况她早就爱上了余淮,余淮也一直爱着她。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原谅余淮而已!
到了现在这一秒她对余淮仍然是抱有不舍的,可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分明打破了她心里对余淮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听到林晏殊的质问,余淮捏着被子的手顿了下。
惊讶于林晏殊此刻能出奇淡定的询问时,余淮抿了抿唇静静看着林晏殊。
余淮明明什么也没说,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分明就透着默认。
见到余淮的表情,林晏殊心里顿时涌起滔天巨浪。
林晏殊想不明白,她曾和母亲进进出出医院很多次,中药西药合璧之下辛辛苦苦调养了足足长达六年之久才幸运有了慕淮,而庄筱柔仅仅是过了一晚就轻易怀了余淮的孩子?
庄筱柔难道真是医生口里那种易孕体质的女人?
同为女人,两人的身体健康状况真就那么天差地别?
老天爷还真是会开玩笑!
不骗不巧的,就在她和余淮感觉彼此感情最甜蜜稳定的时候就要来拿走她的幸福。
被愤怒和嫉妒潮水同时淹没的林晏殊几乎快要在这种失控到想要暴走的情绪里失去理智了。
伴随着不断袭来的屈辱和心痛,林晏殊强忍怒火坐起身倚着床栏看着余淮。
“刚那个电话是需要我尽快去配合你办离婚手续,然后给庄筱柔腾地方是吗?”
“晏殊,你听我……”余淮本想出言打断林晏殊,林晏殊却置若罔闻。
“现在很晚了,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其实我们原本约的时间就是后天去,那就等明天天亮吧!”
“提前一天办手续而已,问题应该不大的。”
“民政局应该还没有放假,应该还来得及的!”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又要当爸爸了?”
……
尽管在刻意压制着心里的愤怒,林晏殊的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
一个女人听到婆婆半夜打来电话催促着丈夫和自己离婚,这是屈辱!
这是自尊心极强的林晏殊所不能忍的。
哪怕是在心爱的余淮面前,性子清冷骄矜的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自尊屡屡被他的家人践踏。
不就是离婚?不就是离婚后居无定所继续漂泊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
全世界有那么多单身的女人,还没有听说哪个女人因为离婚了就存活不下去的?
现在这社会早不似封建的年代了。
以前的女人离婚后总结起来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尽,要么回娘家遭受周围的口水和娘家的白眼。
但当今这社会提倡男女平等,只要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和平台,女人照样不乏成功的佼佼者。
但凡一个女人肯吃苦耐劳,自身再勤奋一点,解决自己衣食住行根本不是问题,更何况她进入影视圈这两年经济上早已超越很多人。
从前不管是怀着身孕去南山亦或是抱着慕淮去青城,林晏殊早就经历过了那种母子相依为命的漂泊生活。
习不习惯的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只是可怜了慕淮,三岁的他就要跟着她离开他的父亲,离开生长两年的故土A城。
凝视着倔犟昂着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的林晏殊逐渐泛红的眼尾,余淮的眸子里都是心疼。
他已经不忍再听林晏殊继续说下去了。
林晏殊每落到耳边一句话,他的心就如刀绞般更添疼痛几分。
余淮伸手就将林晏殊拽过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肢体突然靠近带来的温暖触感让余淮清楚的感觉到他和林晏殊的心此刻还紧紧贴靠在一起。
余淮感觉得到在他抱住林晏殊的那一刻,林晏殊的身体有了丝微微的颤动。
感觉到林晏殊紧随而来的肢体抗拒,余淮精瘦有力的手臂上有着越来越收紧的力道。
林晏殊越挣扎,余淮就拥抱的越紧。
僵持中林晏殊没有再决绝的用力推开余淮。
她像一个寒冬里因为溺水好不容易才爬上岸的失温者正巧遇到了一堆燃烧的篝火。
余淮就是此时唯一能带给她温暖的篝火。
呼吸间,鼻翼里满是余淮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水气息。
林晏殊闭上了眼睛。
原来她是这样贪恋余淮带给她的温暖和爱意。
怀里温软馨香的身体让余淮感觉此前疲惫苍凉的心被渐渐填满,抱着林晏殊的他再次有了种失而复得的踏实感。
他庆幸林晏殊此刻依然还留在他身边没有立马离他而去。
爱情的力量是神奇的,似乎只要林晏殊还在,他尚且就还有动力和勇气去对抗未来阻挠两人幸福的一切阻力。
心理防线像被决堤的洪水突然冲毁,林晏殊双手环抱住余淮精瘦的腰身然后将脑袋埋在余淮温热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一个半月以来对余淮内心积压的所有不满情绪和压抑在心里的蚀骨思念都化作了泪水从她美丽的脸颊上不断滑落。
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这么没有出息、没有自尊起来了?
仅仅因为余淮一个久违的拥抱,她就轻易缴械投降到甘愿放下高傲自尊的地步了?
余淮此前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女人的泪水可以这样多!
怀里的林晏殊眼泪多到像一条永不间断流淌的小溪流。
余淮对爱哭的女人一向没有太多耐心,比如以前的女友——罗伊。
但现在看到林晏殊在他面前流泪,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这一刻余淮突然清楚意识到一件事情——原来他并不是厌烦罗伊的眼泪,他只是对罗伊爱的没有像他对林晏殊那么深罢了。
湿咸的眼泪很快将余淮胸前的睡衣弄湿了一大片,余淮也顾不上去换。
知道林晏殊这段时间心里受尽压抑和委屈才破天荒的的自己面前宣泄出来,手足无措的余淮伸手扯过纸盒里的纸巾温柔的擦拭着林晏殊的眼泪。
也许是今天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太过劳累疲惫,也许是林晏殊已经哭累了,情绪逐渐放松的她后来依偎在余淮怀里竟然睡着了。
怀里林晏殊轻微的呼吸声响起,余淮低头认真看去,林晏殊已经进入了酣睡。
摩挲着林晏殊的脸颊,余淮将林晏殊轻放到床上然后躺到了她的身边搂着她入睡。
卧室黯淡的灯光里余淮凝视着脑袋枕在他臂弯里的林晏殊。
熟睡中的林晏殊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掉的眼泪。
“对不起,因为我你受了太多委屈!”吻了吻林晏殊的脸颊,余淮心里充满了愧疚。
窗外静寂无声,偶尔有几声虫鸣低吟。
陷入沉思的余淮整夜无眠。
为了林晏殊他甚至做好了去对抗父母和庄氏集团的准备,却也真的摸不透心思敏感的林晏殊这次心里到底会怎么想?
他不喜欢庄筱柔。
想到“庄筱柔”三个字,他甚至可以说是心生厌恶。
那女人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机都令他所不耻!
她在感情上对自己的执着程度也令余淮感到汗颜震惊。
爱情从来都不是两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得讲究两情相悦和水到渠成。
一个女人如果单方面爱一个男人爱到了病态的占有欲,为了和他在一起变得疯狂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在余淮看来那是彻彻底底的自私,并不是真爱。
得不到就毁掉,有着这样可怕心理的女人任哪个男人见了都想退避三舍。
从京海回来后余淮一度想要尽快结束跟庄氏的合作,他屡次召开股东大会的目的在于尽快想跟庄筱柔划清界限。
可股东大会倒是连着开了三次,可让余淮头疼的是这三次里那些昔日意见常常相左又超级难笼络到一起的顽固势力股东们竟然能空前口径统一的全部持反对意见。
余淮也明白在座股东的心理。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们哪个不是万年的老狐狸?
精明势利的他们当中谁都清楚合作共赢的道理。
尤其从融资后,公司越来越可观的经营状况他们心里明镜一样,认可余淮做出正确融资决策的同时,他们对和庄氏之间的合作就更加重视支持了。
按照目前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只要跟庄氏的合作还在,只要保持目前的管理运作模式,每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流水样儿涌入他们各自的账户。
反之一旦失了庄氏集团这个强劲有力的稳定合作伙伴,作为股东的他们每个人到手的利益分红对比融资之前就少了一份羹,这换谁舍得?
所以在余淮突然提出想跟庄氏集团结束合作的事情,作为股东的他们自然集体反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有钱拿就行!至于结束合作的背后原因他们做股东的并不关心,他们只做他们心里认为对的并且能保住他们各自手头获取利益的事情。
一拳难抵四手。
在清一色的反对声里,加之汪洋和叶凛兼之集团公司高层管理同样的反对下,余淮细细思索后就将结束合作这件事情暂时搁置了。
两大集团公司想要结束合作是分筋剥骨的存在难度,既然短期内无法达到心理的预期那就以后找准时机再慢慢进行。
眼下急需尽快解决的是庄筱柔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庄筱柔不是普通的女人,也不是普通金钱利益驱使就能随意打发的那种庸俗女人。
她做人的目标总是清晰又精准,从头到尾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余淮。
如果说从前她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淮对她冷漠疏离又无法左右余淮,那么现在她已经有了跟余淮重新博弈的筹码,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余淮他可以对自己狠心,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样流着他一半的血,他总不能也冷漠到视而不见吧?
虎毒还不食子呢,她就不信余淮这次能置身事外。
怀有身孕的庄筱柔现在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逼迫意味。
她在等余淮离婚后娶她。
余淮当然也清楚庄筱柔的动机和心理,但他并不想因为要负责任就答应娶庄筱柔。
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的庄筱柔生性高傲,表面上温柔娴静、宜室宜家,可她几次三番对自己使出的手段让余淮心生厌烦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余淮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和这样的可怕的女人一起同床共枕生活,哪怕因为一次意外庄筱柔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面对着庄筱柔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期待的喜悦,也没有对自己儿子慕淮那样发自肺腑的父子深情。
孩子的诞生本应该是作为父母爱情的结晶在夫妻心怀喜悦和期待中自然出生,但不该是作为阴谋的产物成为威胁对方的筹码。
面对无辜的孩子,余淮此刻有的只是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担当和本着对一个新生命负责的父亲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