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厌恶这个司命官的所作所为,但在禁制天赋上,她是谭瑛见过的最强。
这家伙,居然能想到,把整个仙宫作为一个触发保险的禁制本身。
只要不按那唯一的一条路走,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成功打开禁制,也没遭受禁制的反制。
但,这种情况下还有第三层保险,那就是仙宫本身。
可以说,仙宫挂的是自动挡,只要线路发生熔断,它就会自行启动。
如果他们没能在仙宫完全合上前逃出去,那就要永远被关在笼子里了。
她从前听上一任掌教说过,蓬莱的仙宫可不仅仅是一个建筑,它本身就是阵法的完美化身。
仙宫完全合上后会在某个维度空间里缩小,但其实被困在其中的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有仙宫外面的人才能看到。
随后,经年累月,仙宫内部会慢慢坍缩,像是一颗恒星般,将里面的人“炼化”,最终变成一颗白色的“丹药”。
没时间了,即便是再来一整天的时间,谭瑛也没有信心破开这个三层阵法。
只要在整个仙宫完全合上前逃出去,就能避免被囚禁炼成丹药。
他们几个完全不是司命官的对手,以小彩依的情况,必须尽快帮她把体内的类儒卵排出去。
谭瑛与萧金对了眼神,她会打开阵法,但必须要有能破局的力量,才能让他们逃出去。
温清照则是心领神会,她会在场面混乱的时候,趁机将小彩依抢回来。
可司命官展开的空间会将一切力量吞噬消解,除非是能够与她齐平、或者超出她水平的力量,才能破开那层屏障。
萧金看着自己手臂上露出的符文,那被符文灼烧出的伤疤历历在目。
如果再揭开一块布条,他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是否能控制住那股能量。
他曾经不止一次做过一个循环往复的怪梦,梦中的他经常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脚下的路面坚硬而冰冷,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却听不见任何回音。
两侧的黑暗浓稠得仿佛实质,像两堵无形的墙,将一切可能的光源都吞噬殆尽。
他看不见路有多宽,也不知道延伸向何方,更不敢想象那黑暗中潜伏着什么。
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得近乎刺耳,在他脑海中回荡:“继续走。不能停下。”
这个声音没有温度,不带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萧金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也不记得第一次听到它是什么时候。他只知道,一旦停下——
“这条路将会崩坏,你将无路可走,坠入永远都爬不上来的深渊。”声音这样警告他。
于是他走。一直走。
机械地抬起脚,落下,再抬起,再落下。
最初的几次,他试图数步数来保持清醒,但数字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就像他的记忆一样模糊不清。
第一次踏上这条路时,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迷茫。
四周空无一物,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这条笔直向前的路和包裹它的永恒黑暗。
没有同行者,没有路标,甚至连风声都不存在。
这种绝对的孤独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至少只有这一条路,”他对自己说,声音在黑暗中消散,连自己都听不见,“不用做选择,不用承担选择的后果。”
这个念头给了他微弱的慰藉。
不需要决定方向,不需要权衡利弊,只需要——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变化。
在前方视野的极限处,隐约可见一个分叉的迹象。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不知是恐惧还是希望驱使,他加快了脚步。
那确实是一个岔口。一条较窄的路从右侧汇入主路,像一条谦卑的支流汇入大河。
他站在交汇处,第一次感受到了选择的错觉——尽管实际上他依然别无选择。
“继续直走。”那个声音立刻提醒他,带着一丝急切。
他顺从地转向主路,心跳仍未平复。
那条岔路看起来像是某种希望,某种可能改变这无尽循环的契机。
但现实是残酷的——前方,仍然只有一条路。
岔口的出现并非偶然。
随着这个梦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类似的岔路口越来越多。
有时它们从左侧出现,有时从右侧,偶尔甚至看似从前方迎面而来。
每一次,它们都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希望,然后又无情地粉碎它。
“不要回头。”声音在他背后低语,那语气现在带着明显的警告,“如果你回头看,食人的鬼怪会将你分食。”
他不知道鬼怪是否真实存在,但他选择相信。
因为每当这个念头闪过——哪怕只是好奇地想瞥一眼背后是什么——他的双腿就会突然灌铅般沉重,几乎无法继续前进。
第三次做这个梦时,他注意到道路两旁的黑暗似乎不再那么均匀。
在极深的黑暗中,偶尔有微弱的光点一闪而过,像是遥远星辰的残影。
这些光点诱惑着他,让他不禁想象它们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
第五次,光点变成了模糊的低语声,像是有人在极远处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却足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第七次,一条极其诱人的小径出现在路边,上面铺着看似柔软的苔藓,两旁点缀着发光的蓝色花朵。那景象美丽得不真实,引诱他离开主路去探索。
每一次,他都因为这些干扰而失败。
有时是因为停下脚步凝视那些光点,有时是因为好奇心驱使他向那些美丽的小径迈出第一步,有时仅仅是因为太过疲惫,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而倒下。
而每一次失败的结果都相同:道路在他脚下崩塌,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吞噬。
在完全坠落之前,他总能听见那个声音最后的警告:“你坠入了深渊。”
然后他会惊醒,冷汗浸透全身,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手臂上的符文也在隐隐作痛。
起初,他以为这些梦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去,但事实恰恰相反。
每一次重复,道路变得更加复杂,诱惑更加多样,而那个声音也变得更加严厉和不耐烦。
第一百五十五次做这个梦时,岔路口已经多到让他麻木。
有些岔路仅仅出现几步后就消失,像是为了测试他的专注力;有些则延伸相当长的距离才汇入主路,考验他的耐心和决心。
第两百次,黑暗中出现了移动的阴影。它们从不靠近,只是在他视线边缘游移,像在观察他,又像在等待他犯错。
第五百次,那个声音不再仅仅警告,而是开始责备:“你本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总是失败?!”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无论他如何努力保持专注,如何提醒自己不能停下或回头,总会有什么东西——疲惫、好奇、恐惧或单纯的怀疑,最终战胜他的意志。
第一千零三十次,他站在一个格外宽阔的岔路口前,五百条路径在他面前展开,每条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微光,承诺着不同的“可能性”。
相比来看,主路反而显得单调而乏味。
他的脚步犹豫了。
就在这一刻,那个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还在犹豫什么?选择主路!立刻!”
但他已经迟疑了太久。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五百条岔路全部扭曲变形,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张开大口的黑影。
然后,他又一次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