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仍是薄白的，像昨夜的光在墙面上略略延迟。新风町警所一科的审讯室保持着一贯的干净与冷静，清洁后的气味在空气里散成一条细线，灰白的墙面把一切声响收束。桌上分册仍旧依角码齐，签字封条与便携终端并列，像两枚在骨节处挨着的节点。木田警部先到他的目光在纸张的边沿停了一瞬，如检视这一日第一条线索是否仍与昨日的编织合拍。介木与天田随后入内，一个将终端接上审讯室的加密线，一个把新的汇总页翻到空白处。牧风翔子与小林凤雪两人坐在靠桌角的位置，三水洋子仍选择靠墙眼神不急不缓；高云苗子依然是把耳机调回内线频道，轻按耳麦再度由技术端返回稳定的信号。
“时间。”木田低声。
“七时五十四分。”天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左上角，指尖微动。
便衣将昨天在游乐园园区被控制的三名外围人员押进来，审讯室大门的轻响在桌边发生与消失之间只占三分钟。他们的神情各自不同，却都带着一种从动作里退开的疲倦。终端检索界面跳出身份核对的确认——天马浦访山丶林笃义泽丶狼山越洛——皆为“xRxIopVL组织”第二高层“山鸡”派遣的外围成员。
“姓名与身份确认，口供开始。”介木把影印纸推向中央，双螺旋指纹图样在白纸上晕成冷色黯纹。天田在屏幕上轻敲，昨日锁定的关键节点提示框在这一刻只是按程序再度固化。
“你们昨天在游乐园的站位与动作已对上。”牧风翔子的声音仍旧干净，“你们的上级“山鸡”的备用指令是什么？”
天马浦访山的喉结上下略动，他的视线在白纸与手铐之间浮了一秒，抗拒的多余部分似乎已被昨夜的失手剔尽。他吐出一个地点，语气没有装饰：“新风町六番目妮西菲巷与齐齐菲卡街交汇的希山奇尔路——RFhULpE影院。”
林笃义泽随即补起细节，声音里仍藏着夜里残留的粗糙：“山鸡”让我们在失败后并逃离后就改成这里，并在第二天趁影院人场换场的节点，做“边界”替换——把人从前厅推向走廊，用假维护与手势，制造短促的拥塞，再在走廊中部做‘交接’。昨天游乐园不成，备用立刻执行。”
狼山越洛把身体略微坐正，目光直向桌面某一处光点：“附近菲贝西林路有个据点——是临时的，由‘山鸡’亲自安排。我们听到的指令是：先在RdhJIpLG游乐园试探，如遇失败且逃跑成功后第二天探RFhULpE影院走廊后试门，若出现阻断，就改“据点”内线呼叫他本人压场若行动失败且逃跑失败“山鸡”就派另一组试探RFhULpE影院同样是遇阻断用“据点”内线叫“山鸡”本人压场。”
审讯室像被轻轻按住了一瞬，天田把时间码与昨天游乐园园区的画面叠合，分册上的线条在一秒里重合。介木的笔从指尖滑过纸面，“三人的供述对上。影院与据点——皆在六番目。”
木田的眼神收束，语句短而稳：“你们的具体分工。”
天马浦访山几乎是在呼吸间把话吐完：“我在前厅用指示牌做‘引导’，把人流往走廊挤。林笃义泽在后圈做‘传递’，狼山越洛去菲贝西林路据点与‘山鸡’的内线保持同步。”
“你们接触‘山鸡’的频率？”牧风翔子问。
狼山越洛的嘴角往下一沉，似是不愿承认某种失败却不得不直面现实：“昨天夜里三次。今天早上一次——‘山鸡’说，午后之前试探，若遇阻，‘据点’出面。”
天田把这一行字固定在终端页面，时间点标亮。高云苗子在内线耳机里轻轻吸气，像把下一步的节奏在脑中调整至合适的段落。小林凤雪仍旧没有多言，她的视线在“RFhULpE影院”的字样上停顿，随后抬起。
“确认身份，录完口供。”木田的声音如砧上重物落下，无多余字眼，“立刻行动。目标：RFhULpE影院与菲贝西林路据点。”
“是。”众人应声。
走出审讯室，走廊的灯光稳稳落着。七人的脚步在地面上打出一列清晰的节奏，如同把昨夜未剪断的黑线继续向前拉。分册收进文件袋，终端扣上保护盖，耳机检查完毕，各自的武器按编号领取。牧风翔子把YGbhNmS41手枪的保险轻触，动作没有声响；小林凤雪让Awm3冰锋的枪带落在肩窝，光在金属表面略略滑过；三水洋子调整FUIFpm521步枪的背带长度，高云苗子则把自己的YGbhNmS41手枪放入内侧枪套。木田丶介木与天田各自带上指定的携行，所有指尖与眼神有一种经过一夜的处理而变得更清远的专注。
六番目的天空在日光里拉平，妮西菲巷的招牌未完全亮透，齐齐菲卡街的地面砖纹像一张铺开又收束的网，希山奇尔路的风从街角吹过，把影院门楣上的字样略微晃了一下。RFhULpE影院的前厅在早场与午场之间的间隙里仍有零散的人影，门口的立柱上贴着今日的片单，纸张边角有新贴上去的白。菲贝西林路在不远处呈一个浅弯，路牙上的痕迹像被旧车轮碾过的印。
“分位。”木田的指示简洁。七人各自以不同的线贴近。牧风翔子与小林凤雪分守影院的前门与侧门，三水洋子与高云苗子各自选取走廊与二层的过道角。介木与天田在外侧把对街的视角收下，木田站在前厅与门边的交界处，目光能顾到门外与内侧。
这一段的防守不再重复昨天游乐园园区里用过的灵巧与温和引导，也没有管理端的接入与预置提醒。七人是在空气里搭起一个看不见的坚硬边界——以枪身的重量与掌心的角度把未知抵住。YGbhNmS41的握把在掌心里稳固，扳机前的空间留着一线余度；Awm3冰锋的镜上光线收进宝石般的冷；FUIFpm521步枪的枪带沿肩侧下落，金属与布质的接缝处像一条逢合严密的缝。
“时间。”天田看了下腕表，“九时二十九分。”
风在希山奇尔路上沉下去，像把空白的一段提前压平。影院里有人从前厅走向走廊，虽是平常。然而天马浦访山口供里的细节在牧风翔子眼底被提起，她的肩略斜，站位把走廊的视角纳入。没有语音也没有手势，她只是让自己的存在成为阻断试探的第一块。
门外的妮西菲巷里，有三个人影在街角出现，步伐并不匆忙。介木的眼睛在那一瞬收紧，天田的指尖在终端上轻敲标亮。小林凤雪的手心里Awm3冰锋的重量淡淡地移了一个格，她的目光未离开侧门。
那三人转入前厅边缘——与天马浦访山丶林笃义泽丶狼山越洛的口供里的描述重合，他们没有完全进场，只是考量人流密度与走动的路线，视线在门楣与走廊之间来回。牧风翔子不作声，她的肩与身位在这一秒替换了原本应被对方建立的小角。她的眼神如一线，直贯走廊中段暗处。三水洋子在二层的过道角轻轻换了重心，FUIFpm521的枪口未抬，只是调整了一个被动角度。
“菲贝西林路。”高云苗子的耳机里传回她自己的低语，“据点。”她的手在内侧枪套上轻压，YGbhNmS41的握把不动，指尖却微微紧了一点。
木田的呼吸在这一刻深了一线，他的声音却仍是短而稳：“先防守影院，后试探据点。若‘山鸡’在据点，我们去。”
第一位可疑人员的动作与林笃义泽口供中的“后圈做‘传递’”一致——手里有一张折叠纸，角度与昨天游乐园中的几乎相同。他试图在前厅边缘做一个无声的配合。牧风翔子的站位将那条配合的线压去一半，小林凤雪在侧门的握枪角度暗下，她的肩并未动，Awm3冰锋的枪带在衣料上无声略动。
第二位可疑人员的目光往外侧走并和天马浦访山的口供提交的动作一致，齐齐菲卡街与希山奇尔路的交界处有一条隐隐可入的小道——通向菲贝西林路。他的脚步微微偏向这里。高云苗子的身体先一步在内侧移位，她的目光立即覆盖那个小道口。没有喊叫没有拉扯，只是一条看不见的线被提前放在了这里。
若从上空看，这一刻的空间如被七条细线各自拉住了关键的角与边。人的动作在里面变得无处可使劲。第一可疑人员与第二可疑人员在相互看了一眼后顺势要退向门外，牧风翔子的脚步轻移，把那条退线的开口往侧面挪。木田的握枪手此时才抬起一分，YGbhNmS41手枪的黑口静止在空中，与空气形成一道平寒。
“停止。”木田开口，声线如在铁上轻轻划一刀。他没有喊不需要，第一可疑人员的眼底闪过一条浅色的心虚并在原地收住几乎要走出去的第二步，第二可疑人员则像将身体的重心再度调向菲贝西林路，而第三可疑人员则是协助第一可疑人员和第二可疑人员脱身。
并无剧烈冲突，介木与天田在门外各自移了一步，形成一条平衡线。小林凤雪与三水洋子的站位在高与低的两端形成另一条线。高云苗子仍把视角留在通向菲贝西林路的小口。七人合成的这个几何形像一张静默的网静而不软。
五分钟后前厅与走廊的流动恢复到平日的节律，三人的试探受阻而未造成任何拥挤。木田看了一眼牧风翔子，翔子眼底的光在不动处硬了少许。她知道第二步必须出——菲贝西林路据点。
“走。”木田的声音落地。
七人沿希山奇尔路与齐齐菲卡街的边缘回旋到菲贝西林路，这是一条不宽的路旦路面旧旁边墙上的涂层在风里起了细碎的皮，路尾有一个低檐屋，门框被重新刷过漆，色泽过于新像为了掩饰什么的仓促。狼山越洛口供中的“临时据点”在这处与他们视线里的线条对上。
他们并不以同样的方法“填空”，也不以管理系统作外力。七人的方式是直接而静：用脚步与目光试探，用枪身与指尖压住。Awm3冰锋在小林凤雪肩上形成一个稳定的角度，镜下的画面收进门框的一角；牧风翔子的YGbhNmS41手枪在身侧，枪口偏下；三水洋子的FUIFpm521步枪远一点，她的位置留给必要时的压制；高云苗子则让呼吸放轻，眼神把屋内可能的路径转换成纸上曾画过的线。
介木低声，像把一段节拍叠在另一段之上：“试门。”
天田看了一眼门的边沿，指纹不可能在这一刻求证，但那新漆上的触痕倒是明亮。他伸手接触到门把——并未完全上锁。木田微微点头。七人各自位于预设的角。
门轻轻推开里面的空间不大，光线薄空气像被遮盖过一次。一角有一台由小林凤雪放置的便携终端伪造成的手机和外壳，旁边放着两张折叠纸的边角，工具的痕在金属盒上留下浅浅划痕。墙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地面上有鞋印与一段旧胶带的残留。所有这些像是昨夜的惯性还未散尽。
前排的影子里有一个人的身形把重心压得异常稳，他没有退也没有冲，站位在屋内一角，如同在判断七人是否只是试探。他的脸在逆光里尚未完全显出——但一种用沉默压住气场的方式，与审讯室里三人的供述相契合：第二高层“山鸡”。
没有呼喊没有破门的爆裂，七人各自的枪在这一刻成为冷静的语句。牧风翔子一步丶半步，边角的站位像在纸上经历过一次又一次。这并非昨日游乐园里以温和的“引导”与视觉压平的手法；这是用武器的存在替代语言，以掌心与扳机前的空气确认对方的下一瞬。
“山鸡。”木田的声音稳，短，“停止动作。”
屋内的人在那一秒的重量从脚底到肩的线条里压了下去，他的手抬起一分却未触及任何物件。小林凤雪在镜下看见他眼底那一种计算的光闪过，如同把路径在脑中迅速排查却无一可行。三水洋子不发一言，她的FUIFpm521步枪仍旧偏下，却只要把枪口抬高一个节点就能锁住对方的肩。高云苗子的目光则在那人的手指上停住，指尖有旧伤的痕与薄细的纹。
“你们以为影院是你们的第二段。”介木的语气里没有讥嘲，他只是把事实当作线条说明，“六番目不是你们的场。”
那人的嘴角往上一点点又落下去，他的呼吸比上一秒只重了一格。天田的站位在门边，留出一条退路的假空——空却不可走。木田的枪口直对屋内中轴，牧风翔子的枪口略偏，给对方一个几乎被错觉的小余地，而那余地在下一瞬就被小林凤雪的镜下锁死。
“放下你身边的东西。”牧风翔子第一次出声，她的语气没有起伏，但有一种不容延宕的硬冷。
那人的手从桌沿离开，他并未拿起任何工具。他的肩放低，指尖略有微颤。狼山越洛口供中的“不强，只为干扰”的方法此刻全无用武之地。屋内无假信号，无分段施压的角——七个站位的线把可供利用的空间提前填平。
“你们动作太慢。”“山鸡”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一种自以为仍可谈判的硬度，然而落地后不过是对自己的延迟作出解释。“昨天只是第一段，今天——”“今天你在这里。”木田截断。他的手不动，枪口也不动。
“山鸡”的喉结动了一下，他似乎判断过一次是否可以以突发的近身动作换出一条退路——这条想法被牧风翔子的目光压灭。她的眼睛视线像鹰眼在空气里稳住，使对方的念头断在起始的那一格。
接下来的动作间没有任何戏剧化的夸张，介木与天田同时入内，一左一右握腕与肩扣在同一秒落下。“山鸡”的右臂试图以肘带开介木的重心，却被天田提前收住角度。小林凤雪的镜下所见的那条为突发预留的路线在落地前即被三水洋子的步伐抹平。高云苗子在门口收住余线，她的YGbhNmS41手枪在掌心里只是一个冷冷的重量无需发声，牧风翔子则在对方肩线略偏处站定，避免任何“掉手”的可能。
控制落地——没有响动，天田的指尖轻轻松开又按下，把这一刻在心里打出一行细小的时间码；分册里将会有这一秒的叠合与落点。木田把枪口下沉，眼神未离开对方的手。介木交替握住“山鸡”的右腕与左腕，动作像在将一条不必要的线撤回。
屋内的光在这时轻轻变了一点，窗外风从菲贝西林路拐角随意走过，墙上的旧皮仍在风里起。桌上那两张折叠纸的边角被木田在目光里略过，他没有伸手。他们没有在此刻扩展任何新的链条，也没有多余的搜查词语。七人只是把“山鸡”在这狭小空间里固定，像把一个重物按在秤上，确认重量。
“身份确认后押回。”木田说，声音冷静，“RFhULpE影院继续防守至收场，避免任何趁乱渗透。”
“是。”众人应声。
“山鸡”的目光在这时极短暂地扫过牧风翔子的肩。翔子没有让眼神停在对方身上，她只是把这一次的落点在心里记下——这条线与昨日商场与今日游乐园的黑块，一并收束到一个更深处。她知道，“山鸡”的扉页不会在这一日全部翻开，但至少此刻他不再出现在菲贝西林路的这条浅弯。
回到RFhULpE影院前厅，七人的站位仍维持，枪身的重量仍稳。妮西菲巷与齐齐菲卡街的交界处风又轻轻起了一点，希山奇尔路头那条红绿灯换了两次色。影院的片单在中午过后翻接，门口的立柱边缘仍旧是白。人流按自己的节奏在前厅进进出出，他们的日常没有被拉进原本预备的“边界”。
离开六番目时，菲贝西林路的低檐屋里已空，桌上便携终端的外壳被介木收起，折叠纸入证物袋。三人的口供丶七人的站位丶四处的时刻，都在分册里被标亮。新风町的光在墙面上拉了一条缓慢的斜，像昨天留下的一根线，此刻被一寸一寸地向下拉平。
回到新风町警所一科，空气里仍有文具与档案纸的干燥。高云苗子把RFhULpE影院与菲贝西林路的这段操作勾勒成新的分册，标注时间点与人员轨迹，整齐送入技术科做更深层合成。天田把“山鸡”的身份核对写入记录——第二高层，代号如他所言；天马浦访山、林笃义泽、狼山越洛三名外围成员的供述与现场相互印证。介木将在菲贝西林路据点收取的薄金属痕与折叠纸边缘的划点按程序入袋，不发一语。
木田在会议室里坐定，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收束后的疲惫却更稳。他看向众人，声音仍短：“后续审讯与样本对比，继续拆解他们的‘分段施压’，防止其他人以任何方式趁机渗透。RFhULpE影院的预备案撤回，六番目收束。”
牧风翔子在走廊里站了片刻，她把在菲贝西林路里看到的每一个动作在脑内复盘——门把那一刻的轻触，屋内的站位如何被七人合成的线条迅速填满，枪身的重量如何在空气里成为不可绕过的边。她把“山鸡”的代号与昨天在游乐园里被拆掉的“边界”并列，在心里将这条线穿到更里面的黑暗。她知道这只是一段的终止——新的线尚未现形。然而至少此刻，RFhULpE影院的观众们没有被卷入一个原本为他们预备的圈。
她像昨日一样走进会议室，木田丶介木丶天田丶小林丶三水丶高云已如昨天一般落座。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仍有如同昨日破解犯罪组织行动的光芒，但也有刚从一场可能落地的危险里撤出之后的那一抹安静。纸与屏幕上的线条再度交织起来，如仍在编织的大网再度稳稳地往前追寻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