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个坏雌性就走了。
用大石头堵住了山洞,山洞里瞬间漆黑一片。
她最怕黑了。
可是,当时却没有害怕。
只记得她的话,要把衣裳烧了,等阿父他们过来。
她真的做到了。
山洞外头那块大石头被推开的时候,她高兴的跑了出去。
只是,阿父没过来,过来的是鲜血淋漓的她。
满身的血。
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多血。
阿兄急的不行,少晏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愣愣的看着她。
见她风尘仆仆的走过来,脸上没半点血色,却还是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她应该躲的。
她说过,再也不会让她摸头了,她不稀罕。
可意外的,她没有躲。
她看那坏雌性一脸欣慰,夸她做的好。
她才不要她夸。
可是,她就是说不出口。
她流的血太多了。
多到她想哭。
她想问她,干嘛不自量力,把自己伤成这个鬼样子。
她这样,看起来就要死了。
那么多血......
那么多血......
岐姒猛然醒过来,大汗淋漓。
乳母听到动静过来,点了烛灯:“女姬做噩梦了?”
“那个坏雌性怎么样了?”
算了,麻烦死了,她亲自去看。
乳母赶紧拉住她:“女姬,夜深了,大族长没事,大人让人亲自去看过了,如今想必早早就歇下了。”
阿父.......
岐姒甩开乳母的手冲出院子:“那我去找阿父。”
“女姬,等等。”
岐姒跑的快,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她推开院子的门,见阿父在屋里挑药材。
似乎听到动静,他朝这边望了过来。
“姒儿?”
岐姒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扑到阿父的怀里。
她心里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只感觉想哭。
岐月搂住她,把女儿抱在怀里哄:“怎么还不歇息。”
“阿父,那个坏雌性是不是要死了,她流了好多血。”
好多好多血。
那血染湿了她的羽裙,顺着裙角躺下来,让人刺眼的难受。
岐月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心中诧异了一瞬。
“无妨,只是外伤罢了,上了药,血止住了。”
岐姒明显不信。
“阿父,你骗人,她明明......明明......”
“你要担心你阿母,明日去瞧一眼就是了。”
“谁担心那个坏雌性!”
像是被揪住了尾巴,岐姒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她语气凶巴巴的饶人。
“是她活该,非要不自量力去杀那畜生,死了最好,死了我高兴都来不及。”
“怎么说话的,她是你阿母。”岐月把她拉过来:“你阿母为了救你们才以命相搏,在你眼里,就是不自量力?”
岐姒死死咬唇。
她又开始委屈了。
“阿父坏,阿父你太坏了!”
明明知道她拉不下脸,还非要戳破她,让她下不来台。
岐月被她闹的头疼。
他一把抱起幼崽:“走,去瞧瞧你阿母。”
她不去,她才不要去。
岐姒扭动的小身板,不过也只扭动了一会儿,等出了院子,她就不哭了。
她才不是要去看她。
是阿父逼她去的。
她只是不想让阿父难做罢了。
......
主院里,药香弥漫。
白桑儿守着药,这是补身子的药,要熬的浓浓的才好。
岐月抱着幼崽迈进院子,把她吓了一跳。
“岐月大人......”
她没想到这么晚了岐月大人还过来。
“按照大人吩咐,药已经熬上了。”
都是稀罕不得了的药材。
本是拿来炼丹的,可老山医炼糊了一炉后,岐月大人就舍不得把这些药材给他糟蹋了,只让熬出药性,当汤饮喝下。
岐月点头:“过来看一眼,不必进来伺候。”
“大人小点声,大族长刚刚才歇下。”
岐月挑帘入内。
木芸芸虚虚弱弱躺着,似乎是伤口疼,蹙着眉,看样子睡着很不安稳。
岐月早前让人过来看过,没想到亲眼瞧见,却完全不是那个奴隶回禀的样子。
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就这样躺着。
可怜兮兮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岐月见到这样的她,火一下子上来了。
这火来的莫名其妙。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人都是死的,一个也不过来守着?
白桑儿硬着头皮开口。
“大族长心性要强,为了不让人担心,只能硬撑着说没事,婢子实在心疼的厉害,这才劝大人们早早回去了。”
“死要面子。”岐月骂了一句。
白桑儿陪着笑,小心翼翼开口:“大人也回去吧,您身子重,这里我来伺候。”
岐月不走,把岐姒递到她怀里。
“夜里我守着,不必进来伺候。”
“可是......”
“去忙你的。”
白桑儿只能妥协,先带幼崽下去了。
岐姒其实不想走。
这个笨雌性,疼成这样还要逞强。
不过,她说不出不想走的话,只能自个儿生着闷气。
......
夜里。
木芸芸发起烧来。
她烧的迷迷糊糊的,脑袋疼,伤口也疼,一动就疼。
她睁不开眼,只感觉有人在她耳边骂骂咧咧,不过动作却轻柔的很。
好像是替她喂了药,她还能清楚感觉到冰凉的手不住搭在自己脑袋上。
这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她本能的凑近抱住,顿时感觉舒服不少。
岐月被她闹的想发火。
“老实点。”也不怕压着伤口。
不过木芸芸早就烧迷糊了,压根听不到他的话,只是一味往他怀里钻。
上古鲛人是海族,水系灵脉又天生能解这燥热之气。
岐月被她弄的没办法,只能让她抱着。
等烧退了,这才回去了。
......
木芸芸一觉睡到天亮。
只感觉伤口涨好了不少。
昨天疼的厉害,身上怎么都不舒服,没想到睡一觉,竟然什么都好了。
老山医说,木系灵脉天生自愈能力就比旁人强一些,想来这话果然不虚。
不过......她衣裳什么时候换的?
“昨夜,岐月大人过来了,伺候了一夜,卯时才回去的。”白桑儿进来回了话。
木芸芸眨眨眼。
“岐月?”他怎么可能会过来。
不是。
“不是让你瞒着他,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肯定又会骂骂咧咧,说她好胜逞强,不自量力。
白桑儿硬着头皮开口:“岐月大人亲自过来了,大人性子大族长不是不知道,婢子哪里敢瞒。”
“算了算了,我去看一眼。”
“大族长!”白桑儿赶紧跪下来:“大族长还是不要为难婢子了,要是让少仪大人他们知道,一定会怪婢子伺候不周的。”
少仪大人那就更不好惹了。
她是真的害怕的。
特别是少仪大人昨日从山上回来,那眼神光看一眼她都发抖。
幸好大族长没事,要是有事,她生怕少仪大人闹出大事来。
木芸芸头疼:“算了,算了,我躺着行了吧。”
像是想到什么,她从床头拿出一个锦盒。
“这里,是八纹朱厌的兽丹,你拿去给姒儿。”
“姒姬大人?”
这可是八纹朱厌的兽丹!
就是对大族长都有受益的。
“我用不上这些,你送去就是了。”
“那......好......”
白桑儿其实想说,这件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想必又要闹起来。
这可是八纹朱厌!
九洲四海的氏族,连靠近这大畜生的资格都没有,要是有这一枚兽丹,嬴华大人想必就能登顶大境了。
不过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姜水岐氏是她旧主。
她夜鸟族在族中还要倚靠岐月大人,就像兔绒背靠嬴泽大人一样。
大族长给了姒姬,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
......
岐姒没想到白桑儿会过来。
她被乳母抱着喂蛋羹,见白桑儿高高兴兴端着个锦盒进了院子。
“女姬,大族长让我把这枚兽丹送过来”
她打开锦盒。
八纹朱厌的兽丹在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金光。
刺得她微微眯眼。
“这是?”那个坏雌性送过来的?
“大族长说了,女姬这次特别勇敢,这是奖励给女姬的。”
白桑儿笑。
“这是那大畜生的兽丹,八纹朱厌,外头就是有东珠也买不到的好宝贝,就连神山都少有呢。”
毕竟朱厌多智近妖。
想要捕捉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岐姒耳朵只感觉嗡嗡的。
这是奖励给她的?
她是年纪小,不是不懂事,这大畜生杀了许多人,它的兽丹自然是稀罕的不得了的宝贝。
就这样给她了?
“我才不稀罕这个!”岐姒不去看这兽丹,别扭的把头扭到乳母怀里。
乳母赶紧开口。
“女姬,这可是八纹朱厌,大族长特意留给了女姬,心里肯定是在乎女姬的。”
“她才不在乎我。”
要是在乎,干嘛不过来看她。
乳母急的不行。
“大族长幼崽那么多,那为何偏偏给了女姬?”
“这......”她不是说了,是奖励她。
“就算是奖励女姬,那也不用这样的好东西,这兽丹要是卖,千斛万斛东珠都不够。”
“麻烦死了。”
岐姒‘不情不愿’把锦盒抱在手里,抱的紧紧的。
她才不会卖,多少东珠都不卖。
......
长街上。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林婉倚立在侯府外,遥看这场盛况。
她重生了。
重生到嫁入永庆侯府的第五年。
这一年,她的相公宁昭凯旋而归,一同回府的,还有她那娇滴滴的庶妹。
想到庶妹,林婉全身血液逆流,恨意席卷四肢百骸,连骨缝都在痛痒。
那个在家中温声细语,大气不敢出的二妹妹,竟然成了宁昭的救命恩人,还私相授受,为他悄悄诞育一双子女。
不仅如此,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让宁昭贬妻为妾,要不就休了她。
休妻。
林婉当时想笑。
她是平章政事府嫡女,祖父三朝元老,父亲官拜一品,一家子肱骨良臣。
而永庆侯府,不过是个仗着祖上余荫度日,连吃穿用度都要依仗她嫁妆的人家,他们怎么敢。
可事实是,二妹妹做到了。
一年后,祖父被诬陷通敌卖国,父亲被贬入狱,母亲含恨而终,而自己的胞弟,为了报仇,被二妹妹斩断一双手脚。
一夜之间,她从高门贵女沦落成侯府最低贱的奴婢!
她不甘受辱,一头撞死。
再睁眼,却发现不过黄粱一梦,一切都还未开始。
“回来了,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小厮从长街跑过来,吆喝声满巷子都能听见。
婆母崔氏激动的拉着老侯爷,一大家子人昂首盼望,皆一脸喜色。
宁昭高骑骏马之上,一身戎装威风赫赫,和那些粗莽武将不同,他样貌清俊,气度温雅,在人群中,独他最夺目。
林婉当初甘愿下嫁,也是在春山宴上惊鸿一瞥,可没想到落的这般下场。
“娘,孩儿回来了。”
宁昭翻身下马,崔氏赶忙迎了上去,林婉跟着踏前一步,看的却是宁昭身后的女子。
“相公,二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宁昭笑意淡了下来,他牵过林娴儿的手,没有看林婉。
“娘,这是娴儿,这五年来和我在边关出生入死,救我几次于危难,这次回来,我已经奏请陛下,给娴儿平妻之位。”
“荒唐!”
崔氏一听,攥起拳头就打。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在外头沾花惹草我不管你,可在这个家里,只能婉儿说了算。”
林婉望向婆母。
前世,有婆母这句话撑腰,她确实非常感动,可事实上,她早就知道二妹妹为侯府诞下子嗣,迫不及待想要见孙儿,只是她母家威重,不敢得罪,这才说这些场面话罢了。
这样一想,林婉上前一步:“娘,二妹妹对夫君有救命之恩,不过就是一个名分罢了。”
她又看向林娴儿,端的大度。
“自我出嫁,也有许久没见二妹妹了,不想和相公有这样的缘分,二妹妹安心入府,从今往后,你我一同伺候夫君,也好让夫君在朝无后顾之忧。”
崔氏都惊了。
“婉儿,你这是什么话,这小贱人无媒苟且,这样作风不正的女子断断不能入我永庆侯府!”
“娘!娴儿不是这样的女子,让她去北疆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