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两端陷入短暂沉默。
“姐，” 琳再次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突然要结婚……和这件事有关吗？”
璃的声音带上一点轻微不悦，像是责怪琳的多疑：“琳，你想太多了。我的婚姻是我个人的决定，与其他任何事情无关。告诉你前未婚夫的消息，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
“是吗……” 琳喃喃道。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处理。”
“照顾好自己。”
说完，不等琳回应，通讯便被干脆利落地切断。
璃独自坐在自己冷色调的办公室里。
她盯着已经暗下去的通讯屏幕，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对不起。”
霍恩并非死于什么突发性的基因崩溃症，他是自杀的。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在霍恩结束生命的前一天，她还去见过他。
那时，他坐在书房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看起来……很好。
精神状态稳定，甚至比前段时间显得更加平和、从容。
他甚至还与她聊起近期的一些局势变动。
他亲自为她泡了茶，举止优雅，谈笑自若。
完全看不出任何绝望、颓废的迹象。
正因为如此，当三天后他自杀的消息传来时，璃才会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也正是在他死后的第三天，璃收到一个快递。
包裹很轻，寄件人一栏，清晰地写着霍恩的名字，以及一个在他死亡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寄出日期。
她带着一种沉重而复杂的心情拆开包裹。
里面没有信，没有解释，只有两样物品。
一对设计精巧的蓝宝石耳饰。
璃认得，这是霍恩为琳在结婚前拍下的。
以及，一双款式简洁却质感非凡的订婚对戒。
男戒和女戒并排放在一起。
她到现在依旧没能明白这两样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璃猛地回神，迅速收起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里的男人。
霍亓，霍恩的弟弟，也是她的结婚对象。
“霍亓，你怎么来了？”
霍亓迈步走进来，步伐从容，径直来到她身边。
俯身，手臂撑在办公桌边缘，将她圈在自己与桌子之间。
“我想我老婆了。” 他凑近她耳边，语气亲昵，“所以就来了。”
璃侧过头避开。
“我们还没结婚。”
霍亓低笑一声，并没有因她的回避而退开。
“还在想我哥自杀的事？” 他直截了当地戳破她方才的出神。
璃的心猛地一跳。
既然已经被看穿，索性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问出那个盘旋在她心底已久的疑问：“霍恩……真是自杀的吗？”
“嗯，只是……”
他刻意停顿一下，“我觉得他还没死。”
“毕竟……”
“尸体还没找到。”
“什么？尸体没找到？”
霍亓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亲眼看着他从那座跨海大桥纵身跃下，消失在汹涌的海浪里。当时风浪很大，搜救队第一时间就出动了，但直到现在，一无所获。”
他直起身，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这合理吗？”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璃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霍恩是什么人？
他是倾注无数资源培养的继承人，他的身体数据、基因序列乃至生命体征，理论上都应该处于最高级别的监控之下。
即便他真的选择跳海自杀，以霍家掌控的力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打捞一具尸体绝非难事。
除非……有人不想让那具尸体被找到。
或者，那具尸体根本就不存在。
“你觉得他是假死？” 璃压低了声音问。
这个猜测太大胆，也太危险。
“我哥那个人，你我都了解。他从不做没意义的事，也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在死前见过你，又给你留下东西……” 霍亓的语调慢下来，带着探究，“璃，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是……聊了聊最近的局势，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 她并非不信任霍亓，而是霍恩寄来的这两样东西在没弄清其含义之前，她不敢将琳也牵扯进来。
霍亓显然看出她的隐瞒，但并没逼问。
“不说这个了。婚礼的请柬已经印好，宾客名单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份精致的烫金请柬和宾客名单放在办公桌上，推向她。
红色烫金纸上，他们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璃的目光落在请柬上。
霍亓观察着她细微表情变化， “怎么？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不是。只是觉得……时间有点赶。”
“早点定下来，对大家都好。” 霍亓意味深长地说，“父亲希望能在下个月开始前看到这场联姻落地。”
这场婚姻从来都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早就规划好的棋局。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宾客名单上。
“宾客名单……是不是太庞大了？”
“霍家长子的葬礼不能大办，那么次子的婚礼就必须风光。” 霍亓语调平静无波，“这是给外界看的信号。”
璃突然明白了。
她和霍亓都只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我明白了。” 她将请柬轻放回桌上，“就按这个版本发吧。”
霍亓满意点头， “对了，明天试婚纱，我陪你一起去，老婆。”
不等璃回应，他已经转身离开。
璃目光再次落回那份请柬上，红色的底色刺得眼睛发疼。
霍恩的自杀，快递，联姻……
这一切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而最让她不安的是，她甚至分不清霍亓到底是棋子，还是执棋人。
她走到巨大落地窗前，俯瞰规整城市。
这里是暗星权力的中心之一，每一扇窗户后都隐藏着算计与秘密。
她唯一能期望的，就是琳能够远离这一切。
远离这些肮脏的算计，远离这些致命的权力。
希望琳能永远留在阿德里星，继续她的研究，过着她自己选择的、相对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