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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便是你说的不传之秘?”

高蔚生喃喃地问。

而李北玄则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也不是我发明的,这是人情世故,是千百年来那些做实事、办好事却又不得不面对‘如何不被挑毛病’的人摸出来的活路。”

“只要你心里问得过去,手上账目又经得起查,百姓受益,军心得稳,那便是公事。”

“但你若是一个劲讲‘士人清操’,把该补的债自己全扛着,最后把政务拖死,把自己耗垮,那你这点清白又值几个钱?”

而高蔚生盯着李北玄龙飞凤舞写下的名目,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他闻所未闻的 “专项拨款”、“工程支出”,像天书般在眼前打转。

毕竟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账目就该是银两分毫必较,哪能这般“巧立名目”?

可细想之下,每一条又都能和酿酒坊扯上关系,仿佛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可这……”

高蔚生结结巴巴,“若有御史巡查,这般账目,岂不是一查就露馅?”

他捏着那张写满新词的纸,手心里沁出薄汗。

在他当奸臣时,虽也做过假账,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哪敢像这般堂而皇之地把私债变成公账?

这也太……

太吓人了!

但李北玄却不以为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老高,你得明白,这账不是做给御史看的,是做给百姓和将士看的。”

他端起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你就说,酿酒坊建好后,能不能安置流民做工?能不能给伤兵发酒补身?能不能给商队提供歇脚处?”

见高蔚生缓缓点头,他继续道:“既然都能,那这些开支就是‘合情合理’。御史就算来了,只要百姓和将士都说好,他能拿你怎么办?”

高蔚生:“……”

是哦。

而李北玄依旧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输出。

“而且……”

李北玄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别忘了,这酿酒坊我是不打算充作私产的,而是要归安西所有的。日后盈利,大头可都进了公库。”

“等朝廷看到安西府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就算真有人参你一本,陛下也只会觉得你是能臣干吏!”

他冲高蔚生挤了挤眼,“到那时,别说十万两,就是再建十个酒坊,又有何妨?”

高蔚生望着李北玄眼中闪烁的狡黠,只觉三观被狠狠撞了一下。

张着嘴,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在国子监做学正时,有个学生私底下问他。

“先生,若清白与政绩不可兼得,当如何取舍?”

他那时回答得斩钉截铁:“宁失功名,不污清誉。”

可如今想来,他怕是给人教了个大笑话。

因为他眼前的这位李北玄,不仅功名未失,清誉也并未全失。

甚至还能坐拥将士拥戴、百姓感恩。

连天子也对他信重非常。

而他高蔚生,过去讲究清操,讲到如今,却成了个负债累累、举步维艰的旧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这一年多来为何常被李北玄气得肝疼。

不是李北玄不讲道理,而是李北玄的道理……他懂,但他不敢做。

他眼神里最后那一丝古板的清明,终于开始动摇了。

“李大人……”

他声音沙哑,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说得对,是我太死脑筋了。”

李北玄“啪”的一声把茶盏搁下,笑眯眯道:“不是你死脑筋,是你心里还有根弦。”

那根弦不该断。

那是为官的底线。

但若高蔚生真想为百姓做事,就得学会怎么用脑子去当官。

人间事,从来都是泥沙俱下。

若一味图个干净,到头来,只怕连身边人都护不住。

像以往守安西那样。

高蔚生当时的举措,虽然可以说一句“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终究不是一盘好棋。

那些年他顶着“奸臣”名号,看似用贪墨、苛政勉强撑起安西的防务,实则早已让官民离心。

商户们被盘剥得敢怒不敢言,百姓们提起知府衙门就摇头。

就连军中将士,对这位长官也是又怕又恨。

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李北玄看得透彻。

他伸手拨了拨案头油灯,火苗晃动间,映得高蔚生脸上的犹豫愈发清晰。

“老高,你以前用霹雳手段,确实保住了安西,但也把路走窄了。商户跑了、民心散了,最后连你自己,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就像你欠的这笔债。”

李北玄指了指欠条:“若真用百年俸禄去还,看似保住了清白,可安西府库空了、百姓日子苦了,这又算哪门子的政绩?”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头巡夜士兵手中摇晃的火把,“当官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儿,死守着清操的虚名,却让实事烂在手里,才是真正的糊涂。”

“可一旦开了这‘走公账’的头……”

高蔚生声音发颤:“往后若有人借着名目行贪墨之事,又该如何?”

而李北玄闻言,没有立刻答话。

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回过头来,语气终于不似先前那般调侃,而是多了一分凝重。

“正因为我想过,所以我才要亲自立这个章程。”

言罢,他指了指那张写满“巧名目”的纸。

语气冷峻道:“不是谁想写什么就能往里加,也不是谁想报多少就能批。名目虽活,但规矩得死。”

说罢,从袖中摸出另一份纸卷,摊开在案。

“专项支出可以报,但需三条约束。”

“一是必须挂账公示,由库吏逐季备查。”

“二是三人联署,任一人不同意不得动用。”

“三是事后查验,若与所报不符,不论理由,一律按挪用治罪。”

听到这铿锵有力的三条约束,高蔚生顿时一怔,接过纸卷细看。

只见上头条文密密,严苛到让人几乎难以下手做假账。

“这……都护大人,你早就想好了?”

高蔚生颤声问道。

而李北玄哼了一声:“嗯呐。”

“你怕开了头有人仿效,那我就先把这套模子打得紧一点,留得清楚一点。”

“往后谁敢越规,百姓、军士、同僚都能看得出来,反倒是比现在这堆糊涂账,来的清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