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蔓拽住青鸾手腕,退后半步,背靠在长廊的雕花窗棂上。
廊外夜风裹挟着寒意漫进来,将绣金帘子拂得簌簌作响,吹得她后背发寒。
她大意了。
夜枳前来碧苍拍卖行,准确无误地寻来雅间,指名道姓地要寻她。
她被跟踪了。
一个白日里,在国公府为老夫人病情难过伤心的姑娘家,晚上便来碧苍拍卖行这个不符合身份的地方,吃吃喝喝。
如此言行不一,举止异常,他会质问,她该如何答。
“青鸾,我们快走!”她压低嗓音,指节扣住腰间软剑。
她们藏身的廊柱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透过窗棂往外望去,几十名身份不明的人,守在后院,隐在暗处。
苏蔓蔓瞳孔微缩,指尖深陷在掌心中。
他竟出动了瑾王府暗卫,今夜专门来堵她。
他为何要堵她?
难不成,他对今日国公府寿宴上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怀疑一旦落实,便会去求证。
若因她,对老夫人的病产生怀疑,去求证,查出老夫人病情有异常。
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足以令国公府覆灭。
“走东南门。”她掏出一块碎银子掷向反方向,碎银子撞击上长廊屋顶的琉璃瓦片上,发出脆响。
暗卫闻声转头刹那,两人贴着墙根疾行,飞身跃过了高墙。
雅间门口,解有生拱手行礼道:“这位公子,您若要喝酒用膳,请移步旁边的“天”字号雅间。”
他自然地挡在雅间门口。
“让开!”宋爽上前拦住他。
“这位公子……”解有生还想解释,宋爽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抵在墙壁上。
“你们……”解有生怒目而视,脖间被人紧紧箍着,他艰难开口:“来人……”
隐在暗处的护卫们,一见情况不对,手持长剑,一拥而出,将两人紧紧包围住。
夜枳视若无睹,伸手迅速推开门。
雅间内,空荡荡。
靠窗的桌面上,摆放着几盘糕点,一盘水果,皆少了大半。
一个小盅糯米酿,白汤混合着盅底的少许米粒,散发着特殊的酒香味。
他屈指贴了贴酒盅,余温尚存。
人刚走。
他拂袖,转身来到门口,盯着解有生,“人去了哪里?”
解有生大口喘气,面不改色,“来者皆为客,我们碧苍拍卖会从不泄露宾客消息,不知其身份。杀了我,也不知道。”
他乃读书人,生活所迫,行商谋财,全靠自身谋略与胆识。
这种刀剑相持的场景,他早已见惯,丝毫不怯场。
苏玉不愿见他,必有道理。
他能拖延一分,她便能逃远一些。
“你……”夜枳刚要发怒,窗外传来异动,高墙上闪过几个黑影。
原来,人在外面。
“我们走!”
夜枳一甩袖子,大跨步往外行。
碧苍拍卖行的护卫们手持长剑,将两人团团围住,不放行。
“让开!”宋爽一脚踹翻一人,实力雄厚。
解有生眸色深深,扶着墙壁站稳,冷言道:“放行。”
目前,他没有实力与这位皇子硬碰硬,闹大了讨不到好。
护卫们散开一条道,夜枳主仆两人,疾步追出去。
解有生站稳,挥手找来一名小厮,低声吩咐:“去街角通知巡防营兵士,有可疑人员从拍卖行逃出去,在大街上逃窜……”
“是……”
……
苏蔓蔓与青鸾落入小巷中,两人互视一眼,毅然分头行动。
她身材娇小,沿着墙根跑,拐过好几条巷子,回头一望,那些暗卫们紧追不舍。
夜深了,宵禁时间将至,大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巡查的兵士们却处处都是。
她躲避暗卫时,还要提防被官兵拦住问话,一时身心俱疲,糯米酿的后劲恰好来,混合中毒后的嗜睡也裹挟而来。
她错了!
今日,不该贪嘴喝酒啊。
她跑得筋疲力尽时,一抬头,不远处的酒楼门口,停靠着一辆青帐马车,瞅着眼熟。
定睛一看,车辕处那个人,是追风。
后面追兵将至,她头昏目眩,躲不开了。
趁着无人注意,她扑过去。
“你……”追风见有人疾跑而出,警惕地跳下车辕应对。
一看来人容貌,惊诧道:“苏……”
“嘘!后面有人追我!保密!”她手脚并用,爬上马车,脚下一绊,整个人扑进去。
车厢中,点着油灯,光线昏暗。
那人端坐在软榻上,正准备下车时,被她扑个满怀,两个人齐齐又落回原处。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
一身男子装扮,跑得太急,头发乱了,衣裳也弄脏了,脸上灰扑扑,满身酒气。
那双灵动的眼眸,眼皮勉强地睁着,“救我,有人要抓我。”
“又跑哪里惹祸了?”他的声音,带着怒气。
“回头再说,实在不行了。”说着,她的眼皮便要合上了。
他紧张地摇晃她,“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没有!”这个人,能不能盼她一点好。
“醉了,累的。”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又要闭眼睛。
“谁在追你?”他不死心,又追问一句。
“瑾王殿下的暗卫。”
苏蔓蔓实在是太困了,可脑中忽然电光一闪。
糟了!
忘记一件重要事情了。
前世,她在瑾王府多年,对夜枳的暗卫多有了解。
她嘟囔道:“瑾王暗卫中有一人,名唤苍游,夜视如猫头鹰,嗅觉如猎犬,追踪人的能力,数一数二。”
怪不得今夜,他们紧追她不舍,连着追了她几条街。
无论她如何隐匿身形,最后都能被他们追上来。
她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瓶药,塞入夜墨手中,“将这种药粉沿着马车撒一圈,淡化我身上的气息。”
闻言,夜墨眸色深了深,却也不迟疑,将药瓶从车窗扔出去,“照做。”
追风接住,迅速行事。
“这么晚了,你跑出来做什么?”他瞅着她的狼狈模样儿,本想要呵斥她。
谁知她往他怀里一钻,双手顺势从他胸前环抱过去,搂住他整个腰。
整个人瘫在他怀中,脑袋埋在他心口,脸颊隔着衣物摩挲了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口中模糊不清道:“嘘!别吵!让我睡一会。”
夜墨只觉心口一热,全身的威压尽数泄气,周身的气质变得柔和似水。
他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回不去了!”她嘟囔一句,再也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