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书房,苏廷贵坐在书案前,望着几十名小厮并丫鬟,怒目而斥:“待会问什么答什么,如若有假,全部杖毙。”
下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禀老爷,小的负责在霓裳院附近转悠,关注里面主子的一举一动。夫人购买丝线,动手刺绣的事情,便是小的听来的。”一名小厮战战兢兢回答。
一名小婢女忙接话道:“那日,奴婢给大姑娘送门房传达的邀帖,无意间听到夫人说她绣了《松鹤图》作为寿礼。”
小婢女快哭了,“凡是霓裳院的消息,柳姨娘让奴婢们事无巨细,皆要汇报,所以奴婢便告知了。”
“那尊红珊瑚是姑娘晨起去购买的。”另外一名小厮接话,“二姑娘让奴才跟去,负责搬运。”
“我们去了珍宝阁,二姑娘并不着急进去,一直让我们在门外候着,直至有人抬着东西过来,姑娘上前询问……”
小厮与婢女们挨个回话,有用的消息不多。
苏廷贵听着听着,额头青筋暴涨,整个太阳穴“砰砰砰”跳得难受。
他一手扶着额头,挥一挥手,“都下去。张管家,你等一会。”
一群人心惊胆战地退出书房,作鸟兽散。
张管家颔首低头,规矩站着,等着主子的泼天怒火,整个人心情忐忑。
“王莽人呢?”这个王莽,人机灵,能说会道。
这么多年来,没少替柳姨娘办事。
“老爷,王莽前几日出门办差,不小心摔伤,柳姨娘给了银子,让回家休养了。”
“最近,他一直没回来?”苏廷贵不信。
“前日,有人看他回府一趟,又急匆匆走了,再没见过……”
一听王莽又不见了,苏廷贵更加心烦。
“下去吧!”
喝退张管家,苏廷贵坐在书案前,心绪翻滚。
国公府被抓的那名婢女,口口声称有人抓了她的家人,胁迫她下毒。
往绣品上撒药,陷害林氏,让她颜面扫地,这种拙劣的腌臜手法,他太熟悉了。
若不然,柳姨娘绝对不会在寿宴上,行为异常,执意让林氏打开绣品……
只是……
国公府的小婢女并非苏府的婢女,任她拿捏,顺从……
若不然,今日的寿宴,不知多少人要血溅当场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廷贵蓦然起身,心绪难安的他,不停地来回踱步。
柳姨娘这个蠢货……
她入苏府这么多年,脑子一点没长全。
苏府,他是天,任她如何折腾,如何闹,哪怕干下伤天害命的事情,他也能替她兜着。
可外面……
他不过是一个礼部侍郎,比他有权有势之人,比比皆是,多少人想抓住他的把柄,将他拉下马。
她一点也认不清形势。
国公府的地盘,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动歪心思。
关键是,她的心思被旁人发现了。
以他对那个蠢妇的了解,她绝对不敢将致命的毒粉往《松鹤图》上撒……
唯一可以解释之处,有人发现了她的计划,将计就计,将可能毁绣图的药粉,换成了毒粉……
事后官府调查出来,柳姨娘是替罪羊,他铁定会受到牵连。
一想到这里,苏廷贵差点咬碎一口牙。
那个王莽是柳姨娘的刀,此事若与柳姨娘有关,定是他去办的。
“来人!”
他招来自己的心腹护卫,耳语道:“以最快的速度寻到王莽,让他彻底消失。”
……
夜幕降临,京师街头,华灯初上。
街边成排聚集了很多的摊位,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三五成群的文人雅士,聚集在酒肆,茶楼,或谈笑风生,或吟诗作对,为夜色增添了几分雅致。
京师的夜,是繁华的夜。
前夜南大街发生的血案,并未阻挡住出门上街人们,反而令街上人群更多。
人们议论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案,又猜测着国公府寿宴上的下毒者,到底是谁?
破案,不仅是官府大老爷的事情,更是这些人关注的焦点。
在人群中,巡逻排查的官兵骤然增加,更加为近期发生的几件大案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苏蔓蔓与青鸾穿了男装,做少年郎装扮,去了碧苍拍卖行。
在门口时,她亮出代表身份的玉牌,守门人速速去禀告。
出来的人,并非解有生,而是一位老者。
“苏公子,属下是新来的管事,大家唤我德叔。”
那老者面容慈善,一双眼透着睿智的光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解公子出门,一会回来。”
“好,那我等一会。”
“苏公子,这边请。”
他在前面带路,将两人引到雅间,又命人送来茶点。
临出门时,他脚步微顿,又回头看了苏蔓蔓一眼,方才离去。
苏蔓蔓装作不知情,一边喝茶一边望着外面。
这个德叔,一直在偷摸打量她。
其实,她与德叔有过一面之缘。
六年前,她重生而来时,正在前往江阳的马车上。
当时年幼的她,因为思念母亲,水土不服,在颠簸的马车上,高烧不退……
一夜高烧后,再次睁开眼,她从前世归来。
重生是好事,奈何这副躯体孱弱,护送的嬷嬷欺主,直接将她扔下。
她无奈孤身行路,途中遇到一名重伤将死之人。
那人将一个令牌与信件交于她,让她送去边界城镇一处商铺,交给管事德叔。
那时,她身子单薄,做少年郎打扮,看起来孱弱瘦小。
那人若是有选择,绝对不会将如此大任交给一个流浪的小乞丐。
奈何他被追杀,重伤不治,又怕信件无法送达误事,所以他临死时强调:“信送到,德叔会给你一百两银子。”
她是女子,边界城镇,鱼龙混杂,离江阳很远,她本不愿意去。
奈何她认识那个令牌。
是祈王府的令牌。
那时,祈王夜墨镇守边界,祈王府密电送往途中,送信人遭到追杀,可想而知,此信的重要性。
所以,她没有犹豫,怀揣令牌与信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昌盛铺子,将东西交给德叔。
依照嘱托人所言,德叔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那一百两银子,支撑着她去了江阳,算是她的救命钱了。
往事如烟,眨眼间,六年时光飞转而过。
从未想过,她与德叔还会在京师相遇,以截然不同的身份相处。
只是,他会认出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