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春天来得快，去的也快。
几场淅淅沥沥的雨过后，气温便蹿升上来了，连带教室里的空气也带上了一丝黏腻的浮躁。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严肃认真的中年男人，然而就在一次普通的自习课时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据说是老毛病犯了，由于情况突发，第二天，就有一位代课老师走进了高二（3）班的教室。
当那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来人非常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简约的腕表。
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是那种天生的衣架子。五官清俊明朗，眉眼干净，鼻梁高挺，唇角天然，仿佛随时都准备给人一个友善的微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浓密的黑发，打理得清爽蓬松，额前落下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平添了几分随性和活力。
“同学们好。”他走到讲台中央，将手中的教案放下，声音清朗悦耳，像春日融化的溪水流过卵石，“你们老师因病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接下来由我临时担任大家的班主任，并负责语文课的教学。我姓叶，叶文修。”
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飘逸有力。
“大家可以叫我叶老师。”他写完，回过身，目光温和地扫过全班，那眼神清澈坦诚，没有丝毫的说教感或居高临下。
“我今年刚考上教师资格证，比大家年长不了几岁，可能更理解你们这个阶段的想法和烦恼。希望在这段日子里，我们能相处愉快。学习上我是老师，生活上或者其他方面，大家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交流的朋友。”
没有刻意的强调纪律，没有下马威式的训话，这番开场白自然而亲切，瞬间拉近了他与学生们之间的距离。
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尤其是女生们，眼神都亮了几分，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
连林悦也不得不承认，从客观审美角度而言，这位叶老师的颜值确实很高，是那种清爽干净、毫无攻击性的帅气，让人看着很舒服。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老师越来越受人欢迎了。
叶文修的课也讲得极好。他不像李老师那样引经据典、严谨刻板，而是更注重引导和启发，语言生动幽默，偶尔还会穿插一些贴近年轻人生活的趣闻和网络热梗，课堂气氛活跃了不少。
连一些平时对语文兴趣缺缺的男生，也难得地没有在他的课上睡觉或偷偷把手机放在桌下打游戏。虽然新老师看到了也只是提醒不会没收。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有种独特的亲和力。他与男生们聊篮球，聊最新的游戏，叶文修都能接上话，并且言之有物，态度平等尊重，很快就和班上的男生们打成了一片，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场景也时有发生。
对女生们，他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耐心解答疑问，言语温和，甚至有一次，林悦从他身边走过还可以闻到他身上一股极淡的、像是阳光晒过青草又混合了某种清爽皂角的干净气息，很好闻。
“这老师不错。”连平时对老师评价颇为挑剔的李越天都私下里对林悦这样感叹，“长得帅，性格好，还不端架子。”
林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至少在表面上，叶文修确实是一位无可挑剔的临时班主任。
然而，某人这几天并不会这么认为。
班上的魏诗雨，她最近状态明显不对。她性格外向，成绩中上，平时话多，可最近却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仅如此，她变得愈发沉默，眼神躲闪，课间也总是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或者躲在厕所隔间里很久才出来。
细心的同学能发现，她的眼圈时常是红的，像是偷偷哭过。
林悦很快就发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由于前几天班上的一些关于她的污秽的流言蜚语
谣言的源头，似乎是以王锐为首的几个男生。王锐家境不错，是班里有名的“活跃分子”，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有些顽劣、以自我为中心的那一类。
他曾经公开表示过对魏诗雨有好感，还写过情书，但被魏诗雨明确又礼貌地拒绝了。
“装什么清高！”当时王锐被拒后，脸色难看地甩下这么一句话。
而如今，那些恶毒的谣言，正是从他和他那几个跟班嘴里传出来的。
“哎，你们知道吗？我上次亲眼看见的，魏诗雨下午放学后，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从叶老师办公室出来，脸还红红的！”
王锐在篮球场边，一边运球，一边对着围拢过来的几个男生挤眉弄眼。
“真的假的？锐哥，你看见了？”一个男生配合地发出惊呼。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所见！”王锐信誓旦旦，还用手比划着，“衬衫扣子好像都扣错位了！啧啧，平时看不出来啊，玩得这么开？”
“卧槽！难怪叶老师对她好像挺照顾的，上次还单独留她下来讲题！”
“是啊，以前李老师在的时候可没见她问题问得那么勤快！”
“嘿嘿，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是不是她主动的……”
这些话，起初只是在男生的小圈子里流传，但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了。
版本也越来越离谱，从“衣衫不整”发展到“具体描述了某些不堪入目的细节”，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听见了办公室里有奇怪的声音”。
谣言也传到了女生这边，有的女生嗤之以鼻，觉得王锐等人嘴太贱；而有的则将信将疑，看魏诗雨和叶文修的眼神都带上了异样，已经开始背地里骂她了；还有的虽然不信，但也不敢轻易站出来为魏诗雨说话，怕引火烧身。
魏诗雨显然是听到了这些谣言。她试图解释，但她的声音在那些绘声绘色的“亲眼所见”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她去找过那些传谣的男生，换来的只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和更下流的调侃。
绝望之下，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一天放学后，敲响了叶文修办公室的门。
“叶老师……”魏诗雨的声音带着哭腔，站在办公桌前，手指死死绞着衣角，“王锐他们……他们在外面乱说……说我和您……有那种关系……说得特别难听……”
她断断续续地陈述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叶文修正在批改作业，闻言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那惯有的笑容。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不以为意：
“魏诗雨同学，别太往心里去。”他摆了摆手，“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我们管不住的。”
魏诗雨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老师会是这个反应。
“可是……他们说得太难听了……好多同学都信了……我……”她急得语无伦次。
“清者自清。”叶文修打断她，笑容依旧，“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怕什么？你越是着急上火地去解释、去反驳，别人反而越觉得你心虚，越觉得咱们之间真有什么似的。淡定一点，过段时间，等他们觉得没趣了，自然就消停了。”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你现在这样上纲上线的，非要讨个说法，不是更引人遐想吗？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也别给老师添麻烦，好吗？”
魏诗雨呆呆地看着叶文修那张依旧英俊帅气的脸，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笑容，听着他那套“息事宁人”的理论，一股比被造谣时更深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了全身。
她最后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
魏诗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连老师都不管，甚至隐隐觉得是她在“找麻烦”，她还能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魏诗雨如同行尸走肉。谣言因为她的沉默和老师的“不作为”而越发猖獗了。
王锐等人甚至已经开始公开在她面前说一些含沙射影的话了，引来一阵阵猥琐的笑声。“听说了吗？”“听说了吗？”王锐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啊，为了走捷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周围的男生们哄笑起来，魏诗雨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走在校园里，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在背后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