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嘈杂的候机大厅依旧繁忙，登机口的广播正循环播放着最后登机提示。
沈白推着银色行李箱，站在通道前，对身边的安娜教授用俄语低声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他刚要抬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林茉染熟悉的呼喊：“沈白！等等！”
林茉染跑得太急，米白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翻起。
叶霆熠紧随其后，低声叮嘱：“慢点。”
林茉染却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锁定着沈白的背影，快步走到他面前，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起伏着，语气里满是急切：“沈白，你不能走。”
沈白转过身，看到林茉染焦急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师姐，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就真的见不到你了。”林茉染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怕他突然跑掉，语速飞快地说：“沈白，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我的男主角突发疾病，现在还躺在IcU里。
《玉珠帘》在国内的巡演已经启动，所有的排练、宣传都准备好了，现在突然少了男主演，不得不搁浅了。
我找遍了国内外所有顶尖的男舞者，他们要么档期冲突，要么驾驭不了这个角色。只有你，只有你能行！”
沈白听得直皱眉，不由得转身与自己的导师安娜对视一眼。
安娜却没说什么，依旧沉稳淡定的听着。
沈白看着林茉染泛红憔悴的眼眶，又看了看她身边叶霆熠认真的表情，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满是无奈：“师姐，姐夫，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也谢谢你们的信任。但我和莫斯科的舞蹈团已经谈了将近半年，下周就要签正式合约。新舞剧的编排计划都定好了，他们也在等着我回去。我不能临时反悔，这是职业操守问题。”
叶霆熠在一旁补充，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强势：“莫斯科那边的合约，叶氏集团会全权处理。
不管是违约成本，还是后续的沟通协调，我们都能解决，绝不会让你有任何损失。排练时间、待遇条件，你都可以提，我们一定满足。”
沈白蹙眉，抬眸解释：“不，姐夫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钱，而是......”
林茉染上前一步，解释道：“沈白，你说的职业操守我懂。很多年前，我就在汉斯芭蕾舞团做女首席，对他们的商业模式很熟悉。
国外的芭蕾舞团发展了上百年，根基已经相当稳固。他们的首席舞者换了一茬又一茬，从不缺像你我这样有天赋的人。你去了，或许只是多一个优秀的舞者，却未必能跳出真正属于你沈白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白眼底的微动，继续说道：“可泳蕾不一样。它是我一手创立的，团里的舞者都跟我们一样，怀揣着芭蕾梦。
《玉珠帘》不是什么商业快餐，是我花了三年时间，翻遍了很多史书，把东方的‘留白’和‘写意’揉进芭蕾的足尖里创作出来的。它是独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芭蕾故事，是能让世界看到‘华人芭蕾’的机会。”
说到这里，林茉染的声音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哽咽的脆弱，反而透着一股韧劲儿：“沈白，你和我一样，也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我们为什么不能为华人自己的芭蕾剧拼一次？
有朝一日，我们的作品也能站在世界芭蕾之巅，让全世界都知道，芭蕾不只有《天鹅湖》，还有更多来自于中国的作品。”
林茉染的身形本就瘦弱，可此时此刻却透着不容折断的坚韧。
沈白不由得僵在原地，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被紧紧攥着。
林茉染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轻轻剖开了他心里的外壳。
国外的芭蕾舞团，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他也不曾忘记自己当年练芭蕾时，也向往有一天能有一部属于自己的作品，也能展现独属于中国的美。
他低头看着林茉染单薄的肩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的梦想，比国外舞团的合约更重、更烫。
叶霆熠站在一旁，眼底满是动容，伸手轻轻揽住林茉染的腰，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孩从来不止想当一个优秀的舞者，她想做的，是为华人芭蕾开辟一条新的路。
小月亮也看着自己的小婶婶，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她当然知道林茉染曾经有多厉害，却没料到，她的身体里，装着这么大的格局。
连“世界芭蕾之巅”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不是空想，而是触手可及的信念。
林美娴和左玲也红了眼眶。
左玲擦了擦眼角，低声对林美娴说：“美娴，你这儿媳妇，真是个有大出息的。”
林美娴笑着点头，眼里满是骄傲。
安娜教授也在一旁帮着劝说：“沈白，染染的剧我看过，很有灵气。中国清代宫廷这个主题，确实很适合你。
莫斯科那边的合约，我们可以再沟通，没必要这么快做决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可沈白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抱歉，师姐，我确实已经答应了那边，而且已经签了试用期合同，不能失信。你还是联系一下其他人吧。”说着，他转身扶着安娜踏入登机通道。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叶霆熠身边的小月亮往前挪了一步。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长发披在肩头，眉眼纯净灵动，20岁的年纪透着沉静的气质，看向沈白的目光里依旧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只因前几次见面时都有苏野在她身边，她总觉得沈白的目光有些灼热，便习惯性地避开。
而今天，沈白的目光再次触及小月亮时，不自觉地顿了顿，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却很快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她。
他对眼前女孩儿的好感，从第一次在Return酒吧冒犯了她时就有了。
可自从知道她有男朋友后，沈白便将这份情感一直藏得极好，从没在人前表露过半分。
“沈白。”小月亮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没有多余的铺垫，没有激昂的劝说，只有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别走了，留下吧。”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轻轻投进沈白的心湖。
他推着行李箱的手猛地顿住，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小月亮，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刚才对林茉染的坚决，在这一刻竟瞬间瓦解。
沈白盯着小月亮看了几秒，喉结又动了动，原本坚定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妥协：“好，我留下。”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林茉染都愣住了，自己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还不如小月亮一句话管用。
“真的？”林茉染惊喜地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下，就连林美娴和左玲也都高兴起来。
沈白没再看其他人，目光依旧落在小月亮身上，只是语气恢复了平静：“师姐，明天我去舞团报到，剧本和舞蹈视频发我一份，我今晚先熟悉一下。莫斯科那边，我会自己沟通，不用你们操心。”
安娜教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了然：“早该这样了。你留下来帮染染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叶霆熠站在一旁，看着沈白那副看似平静、目光却不自觉追着小月亮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小月亮被沈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她也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真的能让沈白改变主意。
沈白看着她躲回去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掩饰过去，转身对林茉染道：“师姐，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准时向你报到。”
“好！”林茉染连连点头，脸上满是释然的笑容，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落了地。
随后，大家目送安娜教授一个人乘机离开，才转身朝着机场外走去。
沈白的脚步比来时慢了些，路过小月亮身边时，目光又忍不住多停留了一秒，才快步离开。
叶霆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小月亮，眉头不由自主的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