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的京市歌剧院,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松香与脂粉气。
厚重的丝绒幕布垂落如深潭,将外界的天光滤成一片朦胧的灰蓝,唯有舞台上方的灯架还亮着几盏暖黄的工作灯,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为即将开场的大联排铺好了伏笔。
林茉染跟着叶霆熠穿过侧门时,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脱下外套搭在胳膊上,露出里面那件月白色短袖 t 恤,布料柔软地贴在肩头,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直角肩。
女孩儿精致瓷白的小脸在顶灯的光晕下泛着微光,原本含着笑意的眉眼此刻已染上几分肃穆,连唇线都抿成了专注的弧度。
那是她每每面对芭蕾时独有的神情,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瞬间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我去啦,你等我。” 她转身时,马尾辫轻轻扫过叶霆熠的手腕,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女孩儿仰头朝他笑,眼底的光比舞台灯还要亮:“叶霆熠,你听话,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知道吗?”
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她腰线的纤细。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尖,引得她颈后泛起一层细麻的颤栗:“好,我哪儿都不去,专心陪你。”
顿了顿,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腹,语气里的宠溺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记得别做危险动作,宝贝,要记得你怀孕了,要做妈妈了。”
“知道啦。”林茉染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转身时裙摆扫过他的膝盖和假肢。
叶霆熠抿唇,转身后选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坐下,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轻盈的身影。
张嫂和司机悄悄在叶霆熠身边坐下,望着眼前恢弘的舞台和两侧整装待发的舞者,忍不住小声惊叹。
他们早听说三少奶奶是世界知名的芭蕾舞家,却从未想过能这样近距离看见她的芭蕾世界。
舞台两侧,几位金发碧眼的舞者正整理裙摆,瞥见林茉染走来时,纷纷停下动作朝她扬手致意,眼神里的敬意毫不掩饰。
张嫂不禁由衷赞叹,眼神中满是欣慰的光:“咱们家少奶奶真的很优秀啊。”
很多年前,叶家上下便知道他们的三少奶奶林茉染是世界知名的芭蕾舞家,是他们家三少爷心心念念的姑娘。
荣誉无数的女孩儿,精致绝美的华人面孔和她那超正的三观,更为人津津乐道。
自小被遗弃到京市的福利院,而后被一对英国夫妇领养的经历,也同样让人心疼而怜惜。
此刻的舞台上,林茉染正站在舞台中央,用流利地道的俄语和英语自由切换的跟舞者们低声说着什么。
张嫂虽听不懂,却从舞者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敬佩和赞叹。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林茉染早在16岁便在国际芭蕾舞舞台上惊艳了整个世界。
后来的她,成为汉斯芭蕾舞团百年历史上最年轻的华人首席,足尖鞋的缎面上沾着世界各地的舞台灯光,奖杯陈列在练功房的玻璃柜里,能从晨光初绽排到暮色沉沉。
可眼前的林茉染,早已收起了当年的锋芒,专注于舞蹈创编,带领自己一手组建的泳蕾芭蕾舞团,重返大众的视野,继续着自己的芭蕾之路。
舞台上,外国小助理给林茉染递来麦克风和耳麦,她正盯着舞台天幕上的纹样出神。
那是《玉珠帘》里独有的清代宫廷云纹,金线绣成的流苏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是她在莫斯科学习舞蹈创编时,一笔一划在草稿纸上改了又改的心血。
“第三幕的转体角度还要再收五度。”她接过麦克风,声音透过设备传出,清晰而沉稳,响彻全场。
舞台之上,来自俄罗斯的首席男舞者大卫,走近林茉染身侧,亲热的与她寒暄之后,做了几个经典的亮相动作,认真的跟她低声讨论。
林茉染自然地切换成纯熟的俄语:“手臂要像托着真正的珠帘,想象丝线从指缝间流过的重量。”
男首席大卫了然的点头,重复了几次,才笑着离开。
林茉染笑着俯身看向侧台的灯光控制台,借助麦克风用流利的英语和现场的灯光师沟通:“追光要再暖一度,配合水袖展开的瞬间。”
叶霆熠坐在台下,看着林茉染时而蹙眉盯着舞者的足尖细扣动作,时而抬手比划着动作细节,连发丝垂落在额前都未曾察觉。
舞台上,大卫和赵我心已经开始带领舞者们走位,水蓝色的裙摆在灯光下流转,竟真的生出几分清代宫廷舞的柔婉。
托举、旋转、碎步,都藏着巧思:既保留了芭蕾的优雅,又融入了旗装的韵律,连配乐里都加了三弦的轻颤。
《玉珠帘》是一部让世界芭蕾舞界重新认识中国美学的作品,也是她当年在绝望边缘,为自己搭起的一座桥。
“所有人注意,彩排马上开始。”林茉染举起麦克风,掌控全场。
灯光重新暗下时,她悄然退到舞台一侧,神情极其专注而沉稳。
顷刻间,《玉珠帘》的前奏如流水般漫过耳际,先是清脆的弦乐轻颤,像初春的冰棱在暖阳下滴落第一滴融水,紧接着,低回的大提琴缓缓加入,织就一张绵密而温柔的网。
舞台上,盛装的女首席赵我心正以一个极致的阿拉贝斯克姿态定格。
冷白的光束恰好勾勒出她足尖绷起的完美弧线,足尖鞋的缎面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一枚即将碎裂的玉片。
随着音乐渐起,她的足尖开始在地板上轻点,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地踩在节拍上,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像碎玉落盘,又似珠帘轻晃。
当旋律陡然拔高,她骤然旋身,足尖如陀螺般飞速转动,淡紫色的纱裙在离心力作用下层层铺开,像一朵在月光下骤然绽放的白莲。
裙摆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与头顶洒落的暖黄光晕交相辉映,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流动的月华里。
芭蕾舞者们适时从两侧涌入,她们身着浅绿纱衣,手臂如流水般起伏,足尖轻点时,裙摆齐齐漾开,像初春溪边抽芽的新柳,又似被微风拂动的涟漪。
灯光在此刻悄然变幻,从冷白转为温润的鹅黄,将整个舞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意中。
最令人惊叹的是男女主的双人舞部分。
大卫托举着赵我心腾空而起,舒展的手臂如轻烟般缭绕,足尖绷成一条笔直的线,恰好与一束斜射的蓝光相遇,仿佛将整个天空的澄澈都披在了身上。
当音乐沉入低回,他们的动作也随之放缓,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托举都与弦乐的颤音严丝合缝,赵我心垂落的发丝在灯光下划出细碎的金线,落在大卫的肩头,如同无声的私语。
忽然,所有灯光骤暗,唯有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的她身上。
她缓缓屈膝,足尖点地如蜻蜓点水,手臂轻柔地划开,像是在触碰空气中无形的珠帘。
此时的音乐只剩下清脆的竖琴音,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指尖滑落的玉珠,与她的动作共振,连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温润的光泽。
舞台上,精彩的演绎震撼人心,荡气回肠。
演出大厅内,陶悦和几位叶氏集团的高管,正引领着十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进来。
这些人一来,立刻被舞台上的一切所吸引,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
一身职业套装的陶悦,带着众人在观众席前排落座。
而后,转身走到叶霆熠身前,微微颔首,恭敬的解释道:“叶总,我带了几位芭蕾舞界重量级的前辈和知名经纪人过来,专程接洽《玉珠帘》全球巡演的事。”
“好。”男人转眸看过去,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俊脸沉稳淡然,声音稳重:“染染最近不易劳累过度,泳蕾的各项事宜,还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陶悦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忍住了没有直接问出口,只微微点头应声:“叶总放心,我的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