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
恶身方绝持剑护体，已经彻底迷失于无序之地，这里是世间所有道诞生的地方。
此刻，方绝暂停了身影，因为他看见了前方有一位生灵。
怎么可能会是他？
这里无日月，无上下，更无时光流转的痕迹。亿万缕道纹如游龙般盘踞，每一缕都泛着鸿蒙初开的清辉，那是能演化三千大道的本源之力。
唯有以身种道者，才能将这金色道纹纳入己身，化为自身道基的养料。
方绝立在道纹洪流中，却不敢妄自将其纳入体内，这比修士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法力，来的更加危险。
道纹没有任何大道可言，一旦纳入生灵体内，它会自行演化三千大道，从而可能直接融合掉生灵。
这份风险，方绝可以承担，但他暂时还不想承担。这里危险重重，没必要给自身招惹麻烦。
方绝剑眉微挑，目光落在前方那道身着黑色冕服的身影上，他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于是，他便说道，“古天帝！”
那人转过身来，帝冕上的十二串珠旒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泛着紫金神光的眼眸。
那双眼眸中似有亿万神国沉浮，又有无数神只朝拜的虚影，仅仅是目光扫过，混沌中的本源道气便簌簌发抖，竟自发凝聚成跪拜的形态。
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食指上悬着一枚核桃大小的神轮，轮上刻满了上古神文，正是他神道法门的根基，鸿蒙神轮！
“你比本帝预想的，来的要晚一些！”
他面色平静的看着方绝，声音沉稳，带着天帝独有的威压，仿佛从上古时代的天庭传来。
“你一直都在等我？”方绝听闻此言，内心一片惊涛骇浪，果真是他。
可他是古天庭时代人物，能活到现在，没什么问题，但他怎么会专门等一个后世之人？
若是如此，那他为什么不留消息于后世？偏偏隐藏于混沌深处？
这里是混沌深处，并非是只有以身种道入圣者才能进入。但，只有以身种道入圣者，才能够在这里如鱼得水，进行熔炼道纹。
所以，他不是在等某一个人，而是在等以身种道者？
“我们曾经见过，自然是在等你！”古天帝看向方绝，就像看着一件绝世珍品，这是他曾经亲自选择的路。
方绝听闻此言，则是收起了笑容，祭出剑阵，守护自身，今日怕是要遭劫了！
因为方绝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古天帝，当真是一方枭雄！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古天帝见方绝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内心一片满意。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种子。
“只有以身种道者，是凝聚三世法身合一入圣。所以我于岁月长河梦回上古，是你在出手！”方绝想明白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幸运啊！他方绝这一生既没有通天的气运，又没有逆天的背景。凭什么遨游岁月长河梦回上古而不被圣人猎杀？
圣人就是可以于岁月长河中杀人，即使背负滔天因果。因为圣人背的起。
方绝一瞬间便明悟过来，是古天帝俯瞰岁月长河，他错失离成仙最近的入圣法门，所以，他出手护住他那个时代之后的以身种道者。
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天庭没落！
“你太令人满意了！不枉费本帝耗费天庭气运，留你于上古悟道。”
古天帝徒步向方绝走来。
“所以，古天庭没落，是因为天庭气运严重损失，是因为我的原因！”
方绝没有放松警惕，即使打不过，也不代表他就要束手就擒。
“是因为本帝没得选。”古天帝突然间，语气沉闷，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连神情都在发生变化。
没得选？他可是古天帝！谁能让他没得选！
方绝再次极速思考，是因为仙道的崛起吗。不，仙道不是瞬间强起来的。而古天帝是先于仙道入圣的。
原始天魔？不，它还没有让古天帝都没得选的那份实力。
古天帝是万道崛起时，硬生生杀出来的天帝，能够让他都没得选的事情，那就只有万道辉煌前的生灵了。
所以，方绝再次开口询问，“祂是谁？连你也打不过！可祂为何会放过你？总该不会是黑暗物质的主人吧？”
古天帝听方绝说完之后，则是眼神微微一沉，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后世子弟。仅仅凭他三言两语，就能知晓一些真相。
“放过？祂何曾放过本帝？你以为本帝是来这里悟道的吗。
黑暗物质？呵呵，这种东西，叫这个名字倒还真是贴切！”
古天帝说起黑暗物质，更是语气中带着杀意。
方绝此刻，已经心里有数，一定是和黑暗物质有关，而且古天帝打不过那个生灵。才会被迫在此地遗留万古不得归。
“看来，道友是了解那东西了！”方绝早就对黑暗物质有所推理，只是缺乏一些证据罢了。如今让古天帝证实，是最好不过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古天帝当年建立神庭，君临诸天万界，自是世间无敌之后，才想着更改神庭为天庭，欲以天庭，凌驾天道之上，代替三千大道运转，支配世间万族生灵。
所以，他也曾深入沙海追查过黑暗物质。可是当他了解过黑暗物质之后，他没有选择归顺，而且选择以天庭之力硬刚古老生灵。
结局，显而易见。
“那还真是够黑暗的。怪不得古天庭会走向没落。那个时代，还真是令人窒息。”方绝低声感慨了一句。
方绝已经确定，黑暗物质不是天生的，而是世间第一位圣人制造出来的。是用来成仙的。
“不，那个时代是最辉煌的时代，惊艳者，太多太多，让本帝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叶行舟。
他有三个徒弟，大弟子谪仙人，以剑入圣，因不入祂门庭，而被猎杀。
二弟子剑圣，修行天道之剑，因顺应天道，而入仙门。
三第子天剑子，同样修行剑法，选择和好友自立一派，取名入云宗……
只可惜，一切圣境生灵都是祂的资粮。”
古天帝说起这些，面带几分伤感。像是回忆起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好了。本帝既然等到了你。也是该出去，了解一番因果了。”
古天帝当年选择和那位生灵撕破脸皮，以天庭气运护住了后世弟子，且让其梦回古天庭，学习道法神通。
所以，他被流放于此。只是，他的谋划已成，无数纪元之后，以身种道者自会前来相见。
“你是要斩杀我？”方绝也想明白了。
这古天帝虽然抵抗了那位更加古老的生灵，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好人了。古天帝不惜以天庭没落为代价，他的谋划，又岂是简单的？
只不过，古天帝当年计差一筹，没打过那位古老生灵罢了。
“这是你欠下的因果，如今也该偿还了！”古天帝说完之后。
便右手轻抬，那枚神轮骤然暴涨，瞬间化作直径万丈的巨轮，轮上神文亮起，混沌中竟响起无数神只的诵经声。那些道纹都在避其锋芒。
紧接着，他左手掐诀，口中低喝，“第一道法门，九天神庭。”
轰隆~一声，混沌深处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空裂缝，那里开始涌现出更加磅礴的道纹。
一座通体由七彩神玉铸就的天庭虚影从裂缝中浮现。
那虚影虽非实体，却带着镇压诸天的恐怖气息。
一处门户门上刻着的‘南天门’三个神字，竟让方绝周身的轮回大道都泛起涟漪。
天庭虚影中，无数金甲神将手持神器，目光如炬地盯着方绝，仿佛下一刻便要冲出虚影，将他碎尸万段。
“神道巅峰时期的投影？不过是虚有其表！”方绝冷哼一声，轮回剑猛地斩出，一道惊天剑意划破混沌，剑气所过之处，无数道纹被绞碎，化作最为原始的大道之力融入轮回剑气之中。
这一剑正是平乱剑诀。
剑意中蕴含着只诛杀不朽元神的力量，即便是圣人的魂魄，也难以承受这一剑的锋芒。
眼看剑气就要斩中鸿蒙神轮，古天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手再次掐诀，说道“第二道法门，万神归墟。”
刹那间，九天神庭投影中的金甲神将纷纷化作流光，涌入鸿蒙神轮之中。
神轮上的神文愈发璀璨，竟在前方凝聚出一面由亿万神魂碎片组成的巨盾。
当方绝的斩魂剑气斩在巨盾上时，无数凄厉的灵魂惨叫声响彻混沌，剑气中的轮回之力与神盾中的神魂之力碰撞，激起漫天光雨。
“此剑诀你于天庭时代完善，虽完美无缺，可本帝的万神归墟诀，便是以万神之魂为基，你斩得尽吗？”古天帝的声音带着嘲讽，右手轻轻一推，鸿蒙神轮猛地向前，巨盾瞬间化作一柄巨大的神矛，矛尖闪烁着紫金神光，径直刺向方绝的胸口。
方绝瞳孔骤缩，他能感受到神矛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那不仅是万神之魂的力量，还有古天帝自身的神道法则。
他急忙运转轮回大道，周身的六道轮回虚影瞬间放大，试图将神矛卷入轮回，磨灭其力量。
可神矛刚接触到轮回虚影，便爆发出刺眼的神光，无数神文从神矛上脱落，竟直接撕裂了轮回虚影的一道口子。
是神道密藏经文的力量，也是唯有神帝可修行的帝文。吸收众多神王的力量而生。
“不好！”方绝心中一沉，他没想到古天帝的神道法门竟能克制自己的轮回大道。
他立刻运转炼体术，周身瞬间亮起十二字古文，散发温和光芒。
就在神矛即将刺中方绝胸口的瞬间，方绝猛地侧身，四方剑阵猛然运转。剑刃与神矛碰撞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上传来，方绝被震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连剑阵都差点被破。
“不愧是以身种道，能接本帝三招，你足够自傲的了。”
古天帝缓缓走向方绝，九天神庭投影依旧悬浮在他身后。
“今日，本帝便让你见识一下，神道的真正力量！”
说罢，古天帝双手结印，口中低喝，“第三道法门，神帝之道！”
无数紫金神链从混沌中浮现，扎根于道纹之上，每一条神链上都刻着天帝的印玺，神链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径直罩向方绝。
方绝急忙以剑阵斩向神链，可剑刃刚接触到神链，便被神链缠住。
他试图运转轮回大道加强剑阵力量，可神链上的天帝印玺爆发出恐怖的威压，竟直接压制了他的所有力量。
“古天帝！”方绝怒吼一声，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生死之力，试图挣断神链。可神链却越收越紧，紫金神光透过神链，渗入他的体内，开始破坏他的道基。
他能感受到，他体内的轮回大道运转也变得滞涩起来。
古天帝缓缓走到方绝面前，鸿蒙神轮悬浮在他头顶，散发着恐怖的神道法则。他看着被神链束缚的方绝，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成仙之路确实并非一条。但以身种道是最为完美的一条。此路毫无波澜。
既不用熬炼诸圣，提取不朽之烬。
也不用冒着圣源被熔炼的风险，于这混沌深处开创自身大道！”
古天帝看向方绝，就像看着蝼蚁。
“我就知道，仙域尽心尽力的培养圣境生灵，不会安好心。原来是熬炼诸圣！那黑暗物质的来源，就是那些死去的圣境生灵吧。
不过，道友既然有此大气魄，敢熔炼道纹，凝聚自身大道，开创一条大道，又何必对我出手？
方绝不再挣扎，他参悟的轮回大道，是混沌生的。他相当于把轮回大道从混沌之中掠夺过来。
但，古天帝却直接开创一条神帝大道！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力量。所以方绝眼中平静，内心却闪过一丝疯狂。
“大气魄？哈哈…
不然本帝何以建立天庭，盖压万古？
不然，本帝何以用天庭气运保你无恙？
不然，那条老狗又何必出关，出手阻挠于本帝？
只是，这条路，比那条老狗还要让人绝望啊。本帝开创一条神帝大道，便耗尽了天庭气运，于此地空坐万古。
而想成仙，必须得要更多的大道，本帝去哪里开创那么多的大道！
只有你这枚种子才能吸收道纹，才能茁壮成长，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啊。”
古天帝冷哼一声，右手猛地一握，鸿蒙神轮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紫金神光，无数神文从神轮上脱落，化作一道巨大的神罚之剑，径直刺向方绝的胸口。
方绝瞳孔骤缩，他能感受到神罚之剑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那是古天帝毕生修为与神道法则的凝聚，是他开创的一条大道！
此道，足以摧毁任何圣人的道基。
方绝试图运转最后一丝力量抵抗，可帝道神链却死死地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噗嗤~
神罚之剑径直刺入方绝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玄色衣袍。
方绝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能感受到，他的道基正在被神罚之剑一点点摧毁，轮回大道的韵律也在逐渐消失。
突然间，方绝不再抵抗这股力量。
而是，开始疯狂吸纳混沌之中漂浮的道纹。
瞬间，那些道纹，就像是鱼儿见到了水。疯狂往方绝身体里涌入。
“现在才想着鱼死网破，太迟了！”古天帝直接一口气，活吞了方绝。
他要以自身的神帝大道，彻底熔炼掉方绝，然后他再借助方绝的以身种道，去熔炼道纹，接收这混沌之中无尽的大道。
成仙路，就在眼前。
突然间。
古天帝的身体开始融化，逐渐变成了道纹，漂浮于混沌之中！
“怎么回事…不可能！他不是圣人吗？他已经入圣了啊…”
古天帝急了，他想把方绝吐出来，可吞到肚子里的方绝，不见了。
彻彻底底的消失！
“啊…他人呢…”
古天帝四肢都开始不见，变成了虚无，化为道纹，回归混沌。
他心中万分不解！那方绝哪怕就是个尘埃，吞到肚子里，也得有粒尘埃啊。
可，古天帝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却不知道，这个方绝是本体方绝以一气化三清禁术化出来的真人。
可这门神通，是本体方绝以混沌之气炼制的啊。混沌之气，本就是道纹经过圣人处理之后的可用产物。
这个方绝临死前，吞入道纹，那就是回归本源了。古天帝将方绝吞下去熔炼，不就是把一团道纹直接纳入体内熔炼吗。他要真有这份实力，哪里还需要什么以身种道法门？
不过是许些时间。
混沌深处再次恢复了平静，唯有那亿万缕本源道纹，依旧如游龙般盘踞，仿佛刚才那场灭世级的打斗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