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雷电似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嘶吼了一整夜后,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悄然退场。
等晨光彻底铺开,窗外已是绝好的景致,碧空如洗,连一丝杂色都寻不见,暖融融的太阳悬在半空,周身拢着几朵蓬松的白云,像被揉碎的棉絮轻轻飘着。
日上三竿时,阳光攒着劲儿穿过纸糊的窗棂,在屋里洒下一片亮晃晃的光斑。
陈忆典被这光刺得眯了眯眼,只觉眼皮发沉。
疲惫和困倦让她抱着陆瑾延这个实用枕头不肯松手,慢慢睁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肩头、胸口留着星星点点的抓痕与咬痕,处处都带着昨夜的暧昧余温。
看着那略显狼狈又透着野性的痕迹,陈忆典回想起昨晚的美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不大,却还是吵醒了身侧的人。
陆瑾延慵懒的往枕头上靠了靠,裹着未散的睡意。
“天亮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因为现在看不见,他对时间也没什么概念。
“都日上三竿了”
陈忆典往上挪了挪,侧身倚在他身旁,一只手撑着脑袋,明目张胆地欣赏着他的美色,嘴角噙着笑,语气带着点戏谑。
“你知道吗,昨晚我一点都不害怕”
她牵过他的一缕头发把玩。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甚至比我预想的更好。从前对你,我心底总是有些把握不住,但经此以后,我便心中有数了”
这种最亲密的肌肤之亲,像是潮湿角落里的藤蔓,悄悄绕着对方的枝干往上攀,每一寸缠绕都带着安心的依赖,再也不愿分开。
陆瑾延很喜欢她这般实在的直言,他指尖在身侧摸索了片刻,最终轻轻攥住她垂在背面的手,掌心带着刚醒的温热,哑声反问。
“那我,是你第一个让你心中有数的男人吗?”
陈忆典脸上表情尴尬的僵住,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她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挠。
“害,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多扫兴呀”
“我就是想知道”
他语气平淡,可却急迫的想得到答案。
“你说你的,我不会多想。”
陈忆典觉得他就是没事找事,无趣的弩了弩嘴。
“嗯……当初在小戚山上,我对方——”
“别说了,我不想听”
话没说完,陆瑾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温存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忆典见状当即坐直了身子。
“喂!是你自己非要问的,我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我问了你就要回答吗?”
陆瑾延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点嘲讽。
“你倒是听话的很”
“摆什么脸色呀你!莫名其妙”
陈忆典被他这变脸态度惹得来了气,一掀被子就跳下了床,抓起散落在床边的衣服,三下五除二便穿好,动作里满是愠怒。
绑起头发,一转头就见陆瑾延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严实得像只蚕蛹,连个脖子都不肯露出来,生怕被人多瞧一眼就会吃亏似的。
陈忆典一龇牙,上前用力把被子扯出来抱在怀里。
“你做什么?”
陆瑾延没了被子遮挡,下意识抓过身旁的衣服胡乱往身上拢了拢。
“晒被子去!”
陈忆典没好气地应着,抱着被子转身就走。
刚推开房门,却和廊上同样抱着被子的白苏苏撞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静了下来,片刻后才各自扯出一抹客套的笑。
“哈哈,你也晒被子呀”
白苏苏先开了口,声音里裹着点难以掩饰的僵硬。
陈忆典尴尬的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褥。
“你昨晚没听到什么吧?”
“你昨晚没听到什么吧?”
两句话撞在一起,气氛更显微妙,两人又慌忙一起摇头。
这下更尴尬了。
走到院子里的竹竿旁,陈忆典率先打破沉默,拿起棍子轻轻拍打着被子,故意提高了声音。
“那个,昨晚雷声太大了,我总觉得房梁上有老鼠跑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没睡着”
“是呀是呀,我也听到了……这两天老鼠挺多的”
白苏苏连忙附和,手却不自觉地往上扯了扯衣领,像是想遮住什么。
从前雷雨天白峣峣也会去她屋子守着她,但不知为何昨晚两人竟然……
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脸红心跳,还好动静不大,否则丢死人了。
两人匆匆把被子晾好,谁也不敢再看对方一眼,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陈忆典关上门,转身就看见陆瑾延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床边望着外面,侧脸线条冷硬。
她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走上前,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却被他偏头躲开。
切,真小气,陈忆典坐在床上,往身后撑着手。
“哎,某些人这是要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喽”
她啧啧嘴,故意拖长了语调唉声叹气。
陆瑾延眉头瞬间拧紧,语气又急又重。
“你瞎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摸都不给摸”
陈忆典挑眉,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抬手用指尖虚虚点了点他的领口。
陆瑾延被她堵得语塞,攥着衣摆的手紧了紧。
“你记住,我这辈子,就算变成鬼,也会一直缠着你”
陈忆典被他这严肃认真的警告模样逗得笑出声,往后一倒,大字型瘫在床上,晃了晃腿。
“我知道,你是阎王爷嘛”
顿了顿,她又揉了揉腰,小声抱怨。
“哎,就是床太硬了,以后得选个软一点的床,不然我的腰可受不了”
陆瑾延听她大白天还说这种没遮没拦的话,唇边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这哪来那么多混不吝的话”
陈忆典见他彻底不生气了,立刻爬起来,拽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眼神里满是狡黠。
“我还有更多叫人心潮起伏的话呢,下次慢慢说给你听”
陈忆典对自己的理论知识储备相当自信,毕竟从前高中她就是靠着看各种小说熬过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陆瑾延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心里又隐隐生出期待。
因为大家都睡到临近正午才起床,所以白峣峣起来后就把昨天捡的知了猴和泥鳅都炸了。
下了油锅炸得金黄酥脆,出锅时撒上一把红亮亮的辣椒碎,热气裹着香味往鼻尖钻,勾得人食指大动。
“嗯嗯嗯!好吃!”
陈忆典眯着眼睛兴奋的晃了晃脑袋。
“哎陆兄弟你手怎么了?”
白峣峣注意到陆瑾延手背上几道还泛着红的擦伤,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显眼。
“哦,他昨晚出去瞎跑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不打紧的”
陈忆典赶紧替他遮掩,见白峣峣也没多问才暗暗松口气。
白苏苏吃着炸泥鳅突然来了句。
“赵混子死了”
“谁?”
陈忆典怔了怔,故意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心里却咯噔一下。
“赵茵茵她后爹”
“哦,他怎么死了?”
陈忆典问着,悄悄抬眼往陆瑾延那边瞥了瞥,可他却跟没听见这话似的,神色淡定得看不出半点波澜。
白苏苏把泥鳅脑袋扔到白峣峣碗里,她看了看院子外面,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我也是刚才听到周家婶子说的,说赵混子喝酒喝多了,夜里栽进河了。啧啧啧,人都被冲到三里外,挂在别人的渔船上了。渔夫发现后报了官,咱们村长今早去把人领回来的”
虽然有些瘆人,可白苏苏也觉得他死得不冤,光是在家里就害死了两个媳妇,在外面更不知道做了多少恶。
“哎,他这辈子嗜酒如命,怕是连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死在了最爱的酒手里”
陈忆典顺着话头叹了口气,脸上摆出一副唏嘘惋惜的模样。
“可不是吗,听说他脸被刮得不成样子,死得难看得很”
陈忆典一听到这话,立刻假装恶心似的捂了下嘴,白苏苏见状,也赶紧收了话头,没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