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去了”
晨光初露,白苏苏挎着竹篮,里面放着叠干净碗筷,白峣峣拿着家里的木桌和凳子,两人脚步匆匆往院外走,还不忘回头朝屋里喊了句。
“帮我们占个好位置!要靠里点,别被太阳晒着!”
陈忆典还在认真梳头发,她隔着窗户喊了句。
今天要去吃喜酒,她一大早就起来洗了个头,连带着把陆瑾延也洗了一遍。
原本她想弄个好看的发髻,对着镜子折腾了快半个时辰,可要么这边松了,要么那边翘起来,手指都绕酸了,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陆瑾延也不会梳女子的发髻,何况他现在还看不见,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听她的差遣。
她让他分一缕头发,他就小心地从她发间拢起一小束握在手里;她让他递发带,他就凭着记忆在梳妆台上摸索。
“哎呀手都酸死了!”
陈忆典气得把木梳往窗台上一丢。
“啪”的一声响,惊得陆瑾延身子微顿。
看着镜子里自己脑袋上不伦不类的发堆,她无奈发出一声哀叹。
陆瑾延感受到她快要崩溃,大气都不敢喘,心里默默想着以后得学好这门手艺。
“算了算了,还是随便扎绑起来吧”
陈忆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放弃了复杂的发髻,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原本被陆瑾延握在手里的发丝瞬间散开,如丝绸般从他指间滑落,还留下一缕淡淡的皂角清香。
怕赶不上开席的时辰,陈忆典只随便梳了个最简单的圆髻,用根发带松松扎住,倒也显得清爽。
等他们到的时候,张家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十几桌酒席。
院里院外挨挨挤挤放着方桌,碗碟碰撞声、村民的说笑声混在一起,很是热闹。
有几个男人端着装满菜的木托盘快步穿梭,女人们坐在桌边,手里剥着花生,嘴里聊着家常。
院子上空还挂满了红绸,风一吹,红绸就轻轻晃荡,把喜庆的劲儿拉满了。
“陈点点,这儿”
白苏苏朝他们挥了挥手,陈忆典带着陆瑾延慢步走过去。
他们两个原本就不是村里人,大家看着都眼生得很,再加上两人出众的容貌,惹得村民都不免多看两眼。
“这儿这儿,快坐!”
白苏苏赶紧挪了挪凳子,给他们腾出位置。
“这里离里院灶房远,没柴火烟味,坐着舒坦”
陈忆典许久没参加过这么正宗的坝坝宴,眼睛都亮了,手刚碰到凳子就忍不住四处张望。
“新娘子呢?”
“新郎接去了,还得有会儿才能到”
白苏苏嗑着瓜子,白峣峣帮后厨去了,此刻她身旁另一边坐的是赵茵茵。
自他们过来赵茵茵的目光就落在陆瑾延身上,她又看了眼和白苏苏相谈甚欢的陈忆典,才敛下目光。
“哟,这位小伙子模样真是俊俏,跟画里走出的一样”
同桌一个抱着小奶娃的女人看的脸红,不过村里人说话直来直去,没那么多讲究,这话听着也热络。
“这是我远亲,那是她的夫君”
白苏苏随意给桌上的人介绍了一下两人,也免得叫人以为他们是来蹭饭吃的。
陈忆典本就自来熟,听了介绍更放得开,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把喜糖和瓜子,一边嗑一边跟同桌的人搭话。
陆瑾延坐在旁边,没怎么说话,只静静听着她们嘻嘻哈哈聊家常。
可很快他敏锐察觉到一道视线总落在自己身上,他微微侧过头,朝着那道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见他“看”过来,赵茵茵赶紧移开了视线。
“这个好吃,你尝尝”
一桌子人说说笑笑,陈忆典嚼着块喜糖,甜香在舌尖散开,她眼睛一亮,又麻利地解开另一颗糖纸,转身就往陆瑾延嘴里送。
甜腻的气息在口腔里化开,陆瑾延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哎哟,小夫妻就是不一样,这甜蜜劲儿,看得我们都眼热!”
邻座抱着孩子的女人笑着打趣。
一桌子大多是相熟的妇人,见此情景越发放开了话匣子,丝毫不顾及一旁的陆瑾延。
“现在甜归甜,等生了孩子就不一样啦!到时候柴米油盐一缠,看着对方都能气不顺!”
“人家是郎才女貌,你以为跟你们家那口子一样呀”
“哈哈哈哈哈哈”
一桌子人都笑开了,陆瑾延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当众打趣,只能面带微笑的端坐在那儿。
“王嫂子你别说了,陆公子是读书人,脸皮薄”
白苏苏嘴上劝着,眼里却藏着笑意,显然觉得她们还差些火候。
陈忆典也觉得有些尴尬,干脆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假装没听见她们的玩笑。
很快热腾腾的菜一一端上来,可以看得出酒席的确是上了心的,每一道菜都香气扑鼻。
白峣峣端着大盘子上菜,他弯腰在白苏苏和陈忆典中间低声传话。
“慢点儿吃,后面还有好东西”
大家边吃饭边聊天,陈忆典吃到什么好吃的就再夹些到陆瑾延碗里,很快他面前的白瓷碗里就堆起了小山,荤素搭配得满满当当。
赵茵茵则是全程都没说过一句话,大伙知道她沉默寡言的性子也不会跟她搭话,只有白苏苏时不时给她夹菜。
院子里热闹得不行,红绸子在晾衣绳上飘着,桌上的花生糖滚得到处都是,几个半大孩子相互追着跑,笑声能掀了屋顶。
很快远处尘土卷起,有人迈着大步跑过来,新郎家人眼睛一亮,以为是接新娘子的队伍到了。
院门口负责放鞭炮的人动作也快,两条红彤彤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烟味混着喜庆气往四处飘。
大家听到鞭炮响,纷纷往院门口挤,伸长脖子想看看新娘子。
一阵烟尘散了些,只看见一人身影匆匆跑过来,灰布褂子沾了泥点,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
“婶子,嗬嗬嗬,张婶子,……”
男子弯着腰,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话时还在大口喘气,胸口一鼓一鼓的,像是跑了十几里地。
“哎?李大牛?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武子他们呢?新娘子呢?”
张翠花拨开人群迎上去,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语气里满是急切。
李大牛扶着腰直起身,又咳了两声,才缓过点劲。
“哎呀你快说呀!别喘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张翠花抓着他的胳膊,手指都在抖,旁边的人也跟着急,七嘴八舌地催。
李大牛抹了把额头的汗,苦着脸开口。
“他们田家的人拦门太厉害了!摆了满满一桌子酒,武子哥他们刚进门就被劝酒,没几杯就都喝倒了,连、连新娘子也被劝着喝了好几杯,现在晕乎乎的,根本走不了!”
“什么!!!?不是说好不喝酒的吗?老头子!这可怎么办呀!”
张翠花转头找自家男人,语气急得不行。
“这拜堂的吉时再过半个时辰就过了,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我儿子这婚可不能出岔子啊!”
“哎这新娘家喝酒这么厉害呀?”
陈忆典还是第一次见迎亲把自己给喝倒的。
对面的王嫂子怀里抱着孩子,正用筷子沾了点肉汁喂孩子,闻言撇了撇嘴,声音压得低了些。
“你们不知道,那田家以前是干土匪的,这才下山没几年,山里人喝酒都跟喝水似的,谁能喝得过他们呀”
陈忆典听得咋舌,这张翠花还挺开明的,有胆子娶这样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