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看了眼一脸尴尬的方鸿江,知道他脸皮薄,赶紧开口打断。
“别瞎说,他是我二弟”
郁露挑了挑眉,先前自己每次提到要跟他回皇城拜见长辈,他都百般推脱,怎么如今倒主动把弟弟带过来了?
明明自己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可方鸿江不知为何在郁露的目光下拘束得不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他偷偷抬眼瞟了方糖,见对方递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露姐”
“原来是自家兄弟呀,难怪看着你们两个有几分相似呢”
郁露笑着,纤细手指轻轻抚摸着方糖的耳廓,她眼波流转,那眼神简直如画本里的妖精一样迷人,连语气都软了下来,带着几分缠绵。
“怎么,我的好郎君这是要与我定下名分了?”
说罢她便踮起脚尖,在方糖唇角印下一个吻,情意直白得毫不掩饰。
方鸿江哪见过这等非礼勿视的场面,他一向克己复礼,下意识就转过了身去。
这动静引得郁露注意,她看向方鸿江紧绷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又张扬。
“没想到你弟弟还挺纯情的,不像你,浪荡不羁,一肚子花花肠子”
方鸿江被这么一调侃,更局促了,他原本以为是方糖花心辜负了人家姑娘,眼下这么一看……终于是明白了这两人为何能睡到一个被窝。
方糖笑着把郁露往身边拉了拉,随后压低了声音。
“我弟跟咱们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你别在他跟前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是,我一眼就瞧出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郁露轻笑着应道,语气里却裹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阴阳怪气。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玷污你们方家的门楣”
方糖没想到她还使上小性子了,不由得也生了趣。
“我老弟是正经人,但也是成亲了的,他这不才当爹了”
“当爹了还那么纯情?”
郁露诧异地眨了眨眼。
“你若知道他夫人是谁,就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了”
方糖觉得肯定是易知纾成日里吓唬方鸿江,才让他如此老实巴交、循规蹈矩。
“无非就是你们那些世家大族里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呗?”
郁露最看不惯那些遇事就哭的废物大小姐。
方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唏嘘。
“哎,只可惜,他被我害惨了,娶了生死门的小魔头”
“你说谁?那个三天不杀人不是渠州人的易知纾?”
郁露惊地回头看向方鸿江,眼神里布满了不可置信,显然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本事。
方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揽过她的肩。
“这事说来话长,晚上我再慢慢跟你细讲”
“真行呀,他胆子可比你大多了”
郁露语气里满是调侃,想起当初他们俩的事传出去时,多少人说方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看来,方鸿江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方糖见郁露此刻完全没了对方鸿江官员身份的排斥,心里放松了些。
方鸿江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郁露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添了些亲近的熟稔和赞赏之意。
她自然知道方糖带他过来的意图,此刻也热情的招呼着方鸿江往里走。
很快郁露便让人布了桌尚好的酒席,青瓷杯盏整齐罗列,精致菜肴陆续上桌,醇厚的酒香先一步漫了开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一场热闹喧腾的宴席开始,杯盏碰撞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在堂中织成一片热闹。
方鸿江算是见识到了这些江湖杀手的仗义豪爽,没有朝堂上的虚与委蛇,喝酒时直白热情,说话时坦荡利落,与他平日所处的官场氛围截然不同。
此处宴饮喧闹、杯盏作响,太守府里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影摇曳的动静,连风穿过回廊都带着几分悄无声息。
“呼~,终于睡着了”
这小祖宗可真难哄,薛明月轻舒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
她俯身看着摇篮里的小汀汀,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呼吸轻得像雏鸟羽毛。
为了哄这小家伙入睡,她又是哼童谣又是翻腾拨浪鼓,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此刻只觉得胳膊发酸,连腰都直不太起来。
嗓子也干得发紧,她转身准备去厨房找水喝。
最近不知怎的,寻常茶水根本解不了渴,必须得喝放了冰碎的凉水才舒坦。
“明月姑姑,你要去哪里,爹爹说不许你乱跑”
坐在床边的郁甜甜突然丢下手里的布偶,迈着小短腿追过来,小脸上满是认真。
薛明月扶着门框有些不爽,方糖还把这小丫头留下来监视自己。
“我渴得很,你不让我出门,那你去厨房给我端水过来?”
“嗯!甜甜去,明月姑姑不许乱跑哟”
郁甜甜脆生生应着,转身就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小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薛明月倒没料到这小丫头这么听话,她转身想把房门先合上,省得冷风灌进来。
可门刚要关上,一只冷白如月色的手突然伸过来,力道不轻不重,稳稳拦住了门板。
抬眼看见进来的是易知纾,薛明月心里先是习惯性的心惊一下,面上却连忙挤出笑。
“嫂子你来啦?现在重徽哥哥来了,咱们也不用住客栈了”
她擅自作主离开了客栈搬来这里,心底还是有些心慌的。
易知纾的目光先是在摇篮里熟睡的小婴儿身上停留一瞬,随即淡淡扫过薛明月,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嫂子”
她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似在寻找什么,随后话锋一转,直接问起方鸿江。
“他人呢?”
薛明月指尖攥了攥衣角,如实答道。
“跟着我大表哥去天鹰阁了”
去那里做什么……易知纾眸色微微一凝,旋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薛明月见她一来就问方鸿江的行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嫂子,我听说你给重徽哥哥写了休书呢?不是我说,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薛明月开始作死,她兀自说得起劲,丝毫没留意到易知纾眼神逐渐凝定,如同寒冰封湖。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想嫁给他还没机会呢,你居然这么不珍惜,更何况你们都有孩子了,你呃!——”
话没说完,薛明月突然失了声,易知纾一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
那手冰凉得像寒冬里冻透的玄铁,半点没留力气。薛明月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呼吸就被瞬间扼住,连抬手挣扎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易知纾丝毫没有收力,黝黑的眼眸里翻涌出杀意。
“想管我的事?”
她的声音低沉平滑,却冷得吓人。
“下辈子重新投胎,再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格”
眼底浓墨般的寒意逐渐收缩,易知纾手上力道愈发狠戾。
薛明月被掐得面红耳赤,眼睛里布上血丝,她嘴徒劳地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里的窒息感一点点蔓延开来,脑袋也开始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