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和铜锁经过反复的商议和掂量,给郑仁义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梁山军征方腊这一战,将是梁山军招安之后最后的一次大战。从种种情况来看,这将是一场恶战,一是持续的时间肯定很长,二是每一场战斗都会非常激烈,并且也应该是梁山军招安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同时梁山军能不能战胜方腊军,能不能凯旋回朝,不但关系到梁山军的前途和未来,也关系到我们的前途和未来。所以希望你们一定要紧紧的盯着,密切的关注。梁山军与方腊军队的每一场战斗,你们都要有可靠的真实的情报。不管采取化妆这类的办法,还是借着各种名义也好,一定要紧紧地跟随梁山军,及时了解梁山军的每一次军事行动,要靠近最前沿侦察了解情况,及时报送情报。”
郑仁义紧锁着眉头看完了这封信。他由衷的佩服大龙和铜锁的分析判断。其实郑仁义跟他们有同样的看法。即便没有这封信,郑仁义也想着就是要这么办。因为他认为,梁山军面临的形势,比大龙和铜锁判断的还要严峻,还要复杂。梁山军将来的前景,以他的看法,极不乐观,甚至非常悲观,所以大龙和铜锁信中的话,令他深有同感,也深感佩服。
于是郑仁义除了安排铁嘴带着六个人在京城活动,紧紧盯着朝廷之外,其他三个将领,还有新招募的二十多个情报人员,全部都盯在梁山军这一次跟方腊的战争上。
自从跟铜锁分析和商议了关于梁山军与方腊军队的对战预判之后,大龙竟然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常常陷入焦虑不安之中。也许他的这种焦虑就来自于他对梁山军的担心,对老爹的担心。通过回到老家之后,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老爹只要是梁山军的老大,只要受朝廷的任用,那么他在老家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不论县令还是县里的其他官员甚至包括济州府的知府,对他都高看一眼,而至于乡里村里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也许是一岁年纪一岁心的缘故吧,他的年龄又大了点,他对老爹的思念和挂牵之情越来越重,他也经常在内心里默念着祝福着老爹有一个好的前程,因此梁山军一开赴浙江征讨方腊,大龙的精神就出现了一些问题,夜里总是睡不好,白天经常担忧焦虑,偶尔还有恍忽的感觉。站在门口望着远方,望着南面,眼巴巴地等着情报到来,成了他的日常,再就是跟铜锁交流讨论。
水仙察觉出了大龙精神和心情的异常,自己不敢劝,只得求助于云娘,悄悄的跟云娘说:“你哥夜里睡得少,躺下也睡不着,经常唉声叹气,还常常爬起来,在门口呆呆地站着。我知道他心里有事,可我也不敢说他。年轻轻的就这样,可不是个好事啊,你呀,得说说他;也只有你能说他,俺们不能再说了,俺们一说,他就生气,就训人,俺们里外不是人,你说说他吧,啊?”
云娘说:“我也已经看出来了,他是担心爹呀,也担心梁山军。还有一点,姐姐,你们可能不知道,除了担心爹和梁山军,他更担心的是咱们这些人哪。其实爹和梁山军的好坏都跟咱挂着钩呢,我哥担心的就是这个。他这情况我也看出来了,也正想跟他说说呢。放心吧,我会跟他说。”
在梁山军出征抵达江南之后一个春日的下午,下起了蒙蒙细雨。大龙背着手站在门口,望着铁灰色的天幕和飘飘洒洒的春雨,嘴里念念有词。云娘靠到他跟前说:“哥,你又在想爹了吧?”
大龙:“是啊,过了大江,那里的一切都跟咱北方不一样,尤其又热又潮,蚊虫又多,不知爹能不能适应?夜里能不能睡好?三军统帅,要是睡不好觉,可是大麻烦哩。”
云娘又问:“爹是久经沙场的老帅了,这些事你就不用担心。再说,有那么多人伺候,不会难为着爹的。我觉得你更关心的是梁山军打仗的事吧?”
大龙道:“那是自然,这两天我一直睡不好。方腊手下有不少能人高人超人,不好对付。不知梁山军能不能打过他们?我真担心呐!”
云娘说:“你不是就这两天睡不好吧?你应该很长时间就这样了吧?我觉得你是打从梁山军招安去破辽开始,你就睡不好,只不过是这几天格外严重罢了。你睡不好无非就是挂牵着爹,挂牵着梁山军,担心梁山军打不赢,打赢了又担心朝廷会不给梁山军公正的待遇对吧?”
大龙:“哎呦我的妹啊,你还就是厉害,你可不像个女子,哎呀,可惜了,你这辈子要是男子......”
云娘瞪起大眼:“呀,有什么可惜的,我是个女子又怎么了?我是个女子,不耽误我当将军,不耽误我打仗也不耽误我什么,反正什么都不耽误!我不比你们差吧?唯一的不就是上茅厕的时候不能跟你们去一个吗?真要出外打仗的话,谁还顾得了那些?也无关紧要嘛。”
大龙被云娘这话给逗的差点要笑出来,就问云娘:“听说,这方腊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他自己都建立了圣公国,他自己号称‘圣公’,还改了年号叫永乐。你说。梁山军最后能不能打胜?”
云娘说:“你和铜军师的议论分析,我差不多都听到过,凭我自己的感觉,梁山军肯定会胜,方腊肯定败,死定了。”
大龙一听,忙问:“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有把握?”
云娘:“这方腊嘛,他属于造反呀,他想篡权篡夺皇权呢。你想,不管怎么说,一个偏居一方的小人物,弄上这么一帮人,就起来造反,还要自己当皇帝,还封了什么宰相枢密、尚书什么的,啥都跟朝廷的一样,就想着替代当今皇上、替代当今的大宋王朝,这可能吗?他造反首先就在道义上不占优,咱爹举的是啥旗帜?‘替天行道’哇!这就站到制高点上啦!所以吧,梁山军一定能胜。当然啦,梁山军到底能不能全胜?就看第一仗,第一仗只要胜了,就开了好头。后边不管多么难,胜利是铁定的。”
大龙脸上露出了笑容,眼里的光辉也格外亮,大拇指伸到云娘脸前,大声说道:“哎呀,厉害啦我的妹!说话想事这么有高度!哥得好好向你学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看的。咱们就等着第一战的消息吧。”
“别抬举我奉承我。眼下关键是你得调整心情,等消息就等消息,千万别着急,更别焦虑,还整得睡不着觉,吃饭也少了,都瘦了。看你这样子,两个姐姐都急坏了,心疼啊!我也是这样。你是男子汉,又当着总督,心眼跟针鼻一样大,心胸比娘们心胸还窄,咋能成大事?老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天塌了有地接着,真要遇到天大的事,光着急担心焦虑有啥用?所以吧,放宽心,静观其变就是。我敢打保票,梁山军征方腊这第一战,一定会胜。”
大龙:“好,只要首战告捷,后面就都没问题。”
五天之后,梁山军攻打方腊军队的第一战--润州之战的情报来了。果然,梁山军大获全胜,以二万二千人的兵力,消灭了方腊的五万军队。方腊的军队被打死了一个枢密使,三个大将,还活捉了两个大将;而梁山军这边也战死了三名将领,一个宋万,一个焦挺,一个陶宗旺,都是在梁山一百零八将当中排在后面、无足轻重的人物。当然,这也是梁山军招安以来第一次有将领牺牲,并且战死三个,这就可以看出方腊难以对付。
接到情报的这天晚上,大龙、铜锁、谢小强、云娘和王闯,专门搞了个庆贺宴会。宴会上,大龙说:“梁山军征讨方腊首战,虽说是打胜了,但只能说是喜忧参半。毕竟战死了三个将领。但不管怎么说,第一战打胜了,这不就开了好头啊?为后面的战事趟开了路子,也打了个好基础,相信后边定会不断报捷。”
不知是云娘跟大龙说过那一番话起了作用,还是梁山军首战告捷鼓舞了大龙,反正从打润州大捷之后,大龙的心情好多了,睡眠也有了好转,对水仙和二夫人的态度也明显好了起来。自此,一家人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和美欢乐的景象。
大龙的主要精力还是等情报、分析情报。根据情报得知,首战之后,宋江和卢俊义就兵分两路,宋江这边吴用是军师,卢俊义那边,朱武任军师,每一仗都打得非常残酷。每打过一仗,大龙就根据得到的情报,把战死的将领记下来,然后跟铜锁议论一番。
对三人震动最大的是昱岭关战役。这一战,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六员将领战死,三千官兵毙命。看过情报后,大龙云娘和铜锁都哭了半天,专门为史进设了灵堂、每天祭拜。他们三人跟史进都有着特殊的渊源和感情。大龙两度随史进学武,铜锁是史进的徒弟兼手下小头领,而云娘,若不是梁山军招安,也许已经跟史进成为了一家人,云娘对史进的好感度,那是不能用一两句话说的清的。正因此,梁山军在征方腊过程中死了那么多将领,三人唯独对史进之死最为悲伤也最为痛心。
梁山军经历了八次大战,历时十个多月,最后在杭州之战中由武松生擒方腊,至此,梁山军征方腊的全部战役结束。事实验证了当初大龙和铜锁的预判:梁山军的损失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一百零二个将领参加征讨方腊,战死了五十九人,在这个过程当中,因病因伤患病之后死去了十人。直至征方腊获胜,梁山军一百零八将仅剩下三十九人,其中有五人留在京城、一人回家奉母没能参战,而实际仅有三十三人,后来又有六人离开梁山军,回到朝廷受到皇上接见的仅有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二十七人。
就在梁山军与方腊决战杭州的时候,大龙和铜锁的情绪也达到了最紧张的状态。梁山军大胜、方腊义军全部覆灭的情报送到二人手上时,送情报的人气喘吁吁地大声喊着:“重大胜利重大胜利!梁山军大胜!方腊战败处死!”
大龙几乎是跳出房门,跑到院子里去迎接情报人员,哆嗦着双手接过了情报,展开之后,就让铜锁一起阅看。二人看罢,大龙先问铜锁:“完全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依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何应对?”
铜锁抬脸先望望南方,又转眼望望北方,说:“按照咱们早已做好的预案,到了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大龙陷入沉思当中,半天才说:“真惨,太惨了!几万士兵捐躯,六十九个将领殒命。梁山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这么一场大胜,为朝廷清除了最后一个大内患,三年时间浴血奋战,为大宋朝消除了内忧外患,这可真是天大的功劳,是绝世的功绩啊!现在,只剩下这十六人,对朝廷来说,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难道,朝廷还会......”
铜锁也皱着眉头说:“是啊,十六人,已经不成气候,也没有什么能量了,确实对朝廷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了,朝廷也不应该再忌惮什么了。可问题是......”
大龙一脸疑惑地问:“还能有什么问题?”
铜锁知道,大龙的思想又要动摇,便说道“我是说,问题是咱并不了解朝廷的情况,也捉不准那些大官的心思啊。皇上肯定是不具体管这些事的。那些大奸臣呢?还是那些人没变呀。您想想吧,他们一直认为一日为匪终生为匪、贼心难改;梁山军把童贯打不过的敌人打败了,童贯不但不感激,反而看作是对他的最大羞辱;高俅有被梁山军俘虏并羞辱的经历,他们能不想着报复?只要他们在朝廷,我觉得梁山军剩下的这些人,就是他们报复的对象,只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而他们只要一遭到报复,那么必然就波及到咱们。请总督你细想往深处想,咱们该怎么办请您定夺。”
大龙听了铜锁这一番话,尽管觉得有道理,却又陷入了十分困惑和矛盾状态。只得说:“先这样吧,我一时有点糊涂。让我好好想想,明天一早我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