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伤心欲绝,强打精神应对。
素翎抿唇,看向玄璞,“师叔祖,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或者不一定是血亲?”
陛下和公主都出了事,皇后娘娘选择救谁,那活下来的人都会陷入永远的自责当中。
她在想,可不可以拿死囚的性命换命呢?
不然太残忍了。
玄璞面色沉重的摇头,解释道,“自然是不能的。
这绝命咒是根据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还取用了这人的头发或者指甲一类,已经锁定了气息。
唯有血亲,气息相近,才可转移。”
谢云祁站在谢云霆身边,眼神茫然,“大哥,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所以,铭儿的性命,取决于大哥。
可是大哥呢?
这是他亲大哥,一起长大,相伴多年,他又怎么割舍?
谢云霆面上一片淡然,拍了拍谢云祁的肩膀,“云祁,命运无常,世事难料。
但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上天眷顾。
为我儿牺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想你会理解大哥的。
今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爹娘。
你大嫂和铭儿,也拜托给你了。”
至少他们一家还团聚过,一起吃过好多顿团圆饭,他已经心满意足。
谢云祁鼻头一酸,看向神情恍惚的皇后,抬手扶额,“大哥,还有几日,咱们再等等,说不定他们能找到谷主的下落呢。”
“而且,大嫂还不知道此事,我想……你应该告诉她。”
谢云霆薄唇微动,甚是冷静的开口,“顶多还有两日,来不及了。
玄璞师叔换命,精力耗费巨大,他也要休息的。”
公主的死期还有五日,准备东西一日,换命后再休息一日,然后就到铭儿了。
可是大哥,他不想你死啊。
谢云祁闭上眼睛,压抑住内心痛苦的念头。
他是可以为自己的孩子牺牲,可爹娘……难道就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你先回去吧,云祁。
今日你出来太久了,不能让萦萦和你大嫂察觉。
千万要保密,知道吗!”谢云霆别过头,强装镇定的吩咐道。
“嗯。”
谢云祁牵强道。
回去的路上,谢云祁脚步匆匆。
他想,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的。
他得赶紧回去问问妹妹,说不定妹妹可以想到其他法子。
不让她告诉爹娘大嫂,但也没说不让他告诉妹妹吧。
万一呢,万一……
回到家中,顾明舒正在院子里扫地,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云祁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云祁进家门前就调整好了情绪,面色如常,“大嫂,今日陛下有事吩咐,所以回来迟了些。
你们吃饭没有?我去做吧。”
顾明舒握着扫把,对他的背影开口,“云祁!”
谢云祁转身。
顾明舒上前半步,脸色慢慢变得严肃,“大嫂想问你一件事,你不会骗大嫂的对吧?”
谢云祁一听,神经紧绷,露出一抹笑容来,“大嫂,您想问什么?怎么今日这般严肃。”
顾明舒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盯着他。
谢云祁被看得神情不自然,缓缓垂眸。
“……是铭儿还是你大哥?”许久,顾明舒声音沙哑的开口,眼底满是荒凉,
“没有啊。”谢云祁矢口否认,不敢直视她的打量,“大嫂,你想什么呢,大哥和铭儿怎么可能有事,是公主那边……”
“你别骗我了。”顾明舒咬了下嘴皮,眼前氤氲一片,恳切的对他说道,“就当大嫂求你,你给我说句实话。”
这都半个月了,铭儿看不到,云霆也看不到。
她不是个傻子。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敢去找萦萦,怕让她动胎气,可爹娘又不愿意告诉她。
难道她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谢云祁沉默了片刻,只听见自己低落的声音,“大嫂,我真的没有骗你……”
顾明舒丢开扫把就要给他跪下。
谢云祁慌张不已,赶紧扶着她,“大嫂,您别这样。”
顾明舒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什么男女有别,话语卑微的说道,“云祁,母子连心,你可怜可怜大嫂,你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大嫂!!你先起来。”谢云祁拽着她的双臂,满眼复杂。
他不是想瞒着大嫂,只是大嫂知道后,肯定会为了换命一事和大哥起争执。
大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无法阻拦,可大嫂是无辜的,大哥肯定不想让她有事。
“云祁,大嫂从没求过你……”顾明舒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发髻散落,“我把你当亲弟弟,你不能骗我的。”
半晌后。
顾明舒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指尖微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对不起,大嫂。
不是我有意瞒你,实在是没办法,我以为神王谷会有办法救铭儿。
大哥回来没有告诉你,也是无奈之举。
你要怪就怪我吧。”谢云祁站在旁边,一脸自责不安。
顾明舒一动不动,眼泪犹如断线珠子般掉落。
明明胜利近在眼前,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大嫂……”
谢云祁有些无措,不知怎么安慰。
顾明舒拭去眼泪,慢慢站起来,“你大哥和铭儿在哪儿?”
谢云祁也没办法了,事已至此,他也瞒不住了,“大嫂,在王府,你等我告诉萦萦一声,再陪你过去吧。”
大嫂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
现在正是邪教借机滋事的关头,家里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柳萦萦听完此事,情绪凌乱。
“萦萦!”谢云祁握着她肩膀,目光安抚道,“你别怕。
记得,一定把这封信交给妹妹。”
“……好,好的。”柳萦萦强忍眼泪,攥着信,微微点头。
“那你小心点儿。”
“很快就回来了。”谢云祁说完,又消失在她眼前。
柳萦萦低头,粉唇翕动,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后,就赶紧去屋中把信放好。
妹妹他们在去丰州城的路上,已经有两日没有进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来。
坐在屋中,她难过的咬着指甲,眼神恍惚。
变故来得太突然,她真是不敢相信啊。
黑豆从窗外跳进来,喵了两声,来到她身边蹭来蹭去。
柳萦萦抱着黑豆,还想夸她聪明的,忽然就听到一阵哭声。
坏了,差点把绵绵给忘了,她肯定是睡醒了。
……
惠州的毒人被尽数诛杀后。
谢翀留下了两万大军在此,一来巡防边境,二来开荒还耕,三来繁衍生息,重赋晋国生机。
惠州适合种地,但因一年来无人管理,荒草丛生,植被侵占耕地,野兽也肆无忌惮的滋长。
所以需要人为的处理一番。
简单安排过后,他就带着剩下的将士折返丰州城。
离开月城时,他带了十万兵马,眼下还有八万,除开惠州的两万,他又把军队一分为二,只带了一万去丰州城,剩下的五万,则是让他们回禾城和月城去。
这些将士跟着他天南地北的跑,身体受损严重,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至于军功簿,他也让人编纂好了,先行送回月城去。
收复晋国,大局落定,他这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大半。
去丰州城的路上,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可一靠近丰州城,他的头又大了起来。
丰州边境。
正值春耕末尾,田地间只有零星几个百姓的身影。
此番劫难,晋国百姓死伤严重,幸存人数也不知有无两成。
谢云荆骑在马上,遥望丰州城的轮廓,他眼神一闪,攥紧缰绳,“爹,娘,我先走一步。”
谢云澜这家伙,等他的大拳头吧。
谢翀一看,不等回答,这小子都飞奔出去了。
“慢点儿!”
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当初是为什么要生这两个臭小子来着。
崔六娘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有担忧的事,“也不知道楼师兄怎么样了,有没有记起从前的事情。”
还有铭儿那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谢瑜打了个哈欠,昂头一看,“娘,到丰州城了吗?”
“到了,到了。”崔六娘搂住她,让她坐稳些。
“不是有药宗的长老在吗,应该没问题。”谢翀在旁边开口。
“可我在想,如果他都没办法让楼师兄清醒的话,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崔六娘摇摇头,心想神王谷的人一点儿都不靠谱。
她可不敢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们身上。
也是,谢翀拧眉。
他看了一眼身后,探过身子,声音放轻,“如果他们不行的话,我们还是按先前的计划行动吧。”
不知为何,他也有这种感觉。
崔六娘缓缓点头。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建议姜宁筝她们留在丰州城的缘故。
因为从丰州城去镇海关,有一条官道直通,赶路快的话,五日可到。
若她们和神王谷的意见不合,那就可以转头奔向镇海关。
她始终相信的,只有自己女儿。
重回丰州城。
城里烟火气少得可怜,目前还是冷冷清清,只有几家铺子开了起来。
这些都是从禾城、月城迁徙过来的商人,他们也是为了利益,冒险尝试。
不过目前看来,生意还不错。
因为丰州城也有一万驻军在,能且只能光顾他们的铺子。
丰州城保存完好,需要重建的房舍不多,以现在的人口来分配的话,完全没问题。
姜宁筝她们住在城主府,这里比较宽敞,且易守难攻,靠近军营。
下了马,崔六娘看着眼前的宅邸,终于有种从深山老林回到人类世界的感觉。
把女儿抱下来后,她和谢翀对视一眼,带上龙婧往里走。
门口有两个神王谷弟子看守,验明身份后,她们顺利进入。
“云荆这小子跑得也太快了吧。”谢翀纳闷的东张西望。
崔六娘抬眉,脸上有种放空一切的平静感,“生了个皮猴儿,谁都管不住啊,”
谢翀赔笑,其实他年轻时候的性格跟云荆挺相似的,但他可不敢承认。
得知崔六娘她们回来,姜宁筝出门相迎,正好迎面和她们撞上。
“小师姑,崔师妹,谢师弟,龙师妹!你们回来了。”
看到崔六娘她们,姜宁筝一改之前的淡漠,态度熟络些许。
其实想想,她们也才一个月不见而已。
“姜师姐。”崔六娘也和她热情回应道。
姜宁筝轻笑, “祝贺你们。”
成功收复晋国。
他们这半年来,辛苦了。
崔六娘心情复杂,还是付之一笑,“姜师姐客气了。”
“你看到我家小子没有?这孩子一进城就没了影儿!”
她怕这小子惹是生非。
姜宁筝点头,指向里面的一个院子,“巧了不是,云荆师叔碰到我了,问云澜师弟的去处,我就给他说了。”
那行。
崔六娘打算先去看看。
可她们刚要往里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凶狠的打斗声,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这是……跟谁打起来了?
崔六娘和谢翀同时加快脚步。
堆满药材的院子里,谢云荆和谢云澜打得难舍难分。
最终还是谢云澜不敌谢云荆,被他狠狠踹了一脚在胸口上。
谢云澜差点被这一脚踹飞,捂着胸口后退好几步才停下。
“咳咳……”
一旁观战的余棠见状,清秀的脸庞染上不满,来到谢云澜身边检查他的情况,又冲谢云荆质问,“你凭什么打人呢?”
还下手这么重。
“关你屁事。”谢云荆双手叉腰,烦躁的盯着余棠,气势汹汹。
“谢云荆!”谢云澜挡在余棠面前,目光冰冷的看过去,“向余棠师姐道歉。”
“我向她道歉?”谢云荆指着自己,不可思议,一下子被气笑了。
“我是你亲弟弟,你居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女人,让我道歉。
谢云澜,你真是脑子进水了吧。”
他还从没这么生气过。
余棠脸色一白。
谢云澜怒发冲冠,盯着谢云荆,口气呵斥, “你骂谁?再骂一句试试。
余棠师姐也是神王谷的人,你不要欺人太甚,向她道歉。”
“我还是神王谷的长老呢。”谢云荆双手叉腰,胸膛起伏不定,狠狠一跺脚,瞪着谢云澜,“你们两个辈分没我高,对我这个师叔说话客气点。”
“你……”谢云澜没想到他脑子转的这么快,脸色顿时气的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