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云罗攥着案头未批完的奏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御书房暖炉里的香灰早凉透了,只有案角那盏松纹烛台还燃着,灯芯结着焦黑的花。
她盯着空了的紫檀木椅,忽然想起那人临走前倚在门框上的笑——说什么\"京城太闷,江湖才是归处\",连句正经道别都没有。
汪瑾轩的剑穗还挂在屏风上,红菱穗子在穿堂风里晃啊晃,像极了他总爱逗她时的无赖模样。
那日他把快活令往她手里一塞,说\"替我盯着那帮老东西,这个送你可以保命\",转身就跃出了宫墙,连片衣角都没留给她拽。
\"渣...渣男!\"云罗抓起案上镇纸砸向屏风,玉镇纸却在触到剑穗时骤然转向,\"当朕是...是怡红院的头牌么?\"
话音未落,却见剑穗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头是他力透纸背的字迹:宫外第三棵槐树下,埋着给你的礼物。
她捏着纸条冲出门时,晨霜还凝在青石板上。槐树光秃秃的枝桠间挂着个布包,解开时却是一本秘籍——《明玉功》
云罗欣喜若狂,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汪瑾轩这是用其他女人送他的东西转送给另一个女人。
到时候修罗场可就热闹了。
云罗忽然笑出声,眼泪却砸在秘籍上。
\"下次再敢不告而别...\"她抚摸着这本秘籍\"朕就...就把你绑在龙椅上批奏折!\"说着对刚刚赶来的大内侍卫说道。
“回宫!”
御膳房飘来的甜汤香气里,她忽然握紧了剑穗。
\"汪瑾轩,\"她对着西风扬起纸条,梨花瓣轻轻颤动,\"若敢骗我,朕就踏平整个江湖——连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汪瑾轩不知道的是,随着时间推移每个人都在成长。
汪瑾轩那个穿上裤子就跑的渣男去哪了呢?
冷宫!
对,这货玩了一个灯下黑。
他敢笃定云罗肯定会派人抓自己,然后这货直接没走跑冷宫去找葵花老祖去了。
“老祖,老祖,老祖!”
冷宫这地方,一年都不会有人来一趟,汪瑾轩也不怕被人撞见,扯着嗓子就在院子里召唤葵花老祖。
招呼他的不是葵花老祖的问候,而是一个迎面而来的布鞋。
“吵什么吵!小犊子,打扰到老祖睡觉了!”
屋里传来葵花老祖骂骂咧咧的问候。
汪瑾轩拿下呼在脸上的布鞋,如狗腿子一般来到葵花老祖身前,蹲下为其穿上。
“嘿嘿,老祖老当益壮啊!”
葵花老祖的旱烟杆\"当啷\"落地,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扣住汪瑾轩手腕,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指尖内力如游蛇般钻进对方经脉——先是察觉熟悉的葵花内功根基,却在丹田处撞上另一股刚柔并济的内息,像春潮卷着冬雪,竟在奇经八脉里织出片阴阳鱼的纹路。
\"你小子...\"老祖突然拔高嗓门,惊飞檐角蹲守的乌鸦,\"竟把葵花宝典和明玉功...混着练?!\"
他猛地掀开汪瑾轩衣袖,只见小臂上淡青色血管隐隐透出玉色光泽,正是明玉功第八层的征兆。
汪瑾轩被内力探得发麻,却仍嬉皮笑脸。
\"老祖您看,这不是阴阳调和嘛。\"
话未说完便被敲了个爆栗,老头的旱烟杆差点戳穿他鼻孔。
\"调和个屁!当年移花宫老宫主练这功走火入魔,把自己关在冰窖三十年——你倒好,拿葵花内功当药引?!\"
汪瑾轩被捏得龇牙咧嘴,却在触及葵花老祖冷凝的目光时忽然笑了。
他任由老祖将内力探入奇经八脉,看那白发老头瞳孔骤缩,才慢悠悠开口:\"上个月路过移花宫,正巧遇上移花宫大甩卖...\"
\"放你娘的五香屁!\"老祖拍案而起,石桌上的药酒碗震得跳起三寸,\"移花宫规定森严,你当是逛菜市场?\"
他忽然揪住汪瑾轩后颈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说!是不是偷人了?\"
汪瑾轩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把移花接木给邀月了,她为了报答我就在散功前把明玉功都传给我了。”
葵花老祖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得飞快,旱烟杆在掌心敲出\"咚咚\"响。
\"邀月肯把明玉功传给你?\"
烟袋锅子突然抵住汪瑾轩咽喉。
\"说!是不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天地良心!小子也打不过邀月啊!\"汪瑾轩举手作投降状。
老祖斜睨着汪瑾轩的眼睛,忽然用烟杆挑起他下巴。
\"按移花宫规矩,传功需要是夫妻。。。\"
烟袋锅子重重敲在他喉结上,\"你俩什么时候搞上的?\"
\"就...就每月去移花宫陪她下棋!\"
汪瑾轩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石桌,他哪敢说自己是仗着邀月失忆,骗财骗色。
\"她说移花宫太闷,想找个人解解闷。\"
\"下棋?\"老祖突然爆发出一阵咳嗽,浑浊的眼泪都笑了出来,\"你小子连五子棋都下不过老祖我,还陪邀月下围棋?\"
他忽然揪住汪瑾轩后领,像拎小鸡似的往破屋里拖,\"快把心法口诀背来听听,若有半句差池——\"
\"老祖饶命!\"汪瑾轩被按在满是霉味的竹榻上,瞥见墙上剥落的\"静心\"二字,忽然福至心灵,\"其实邀月前辈传功时说,这明玉功刚柔并济,需得用至阳内力调和...比如葵花宝典?\"
旱烟杆突然停在离他鼻尖三寸处。老祖盯着他眼底的狡黠,忽然哼了声:\"当年老祖与前移花宫宫主斗酒,她还说这功非得处子之身才能练——\"话未说完便看见汪瑾轩耳尖骤红,顿时吹胡子瞪眼,\"好你个小兔崽子!果然没安好心!\"
\"冤枉啊!\"汪瑾轩抱着头往床底钻,却被老祖用脚尖勾住腰带拽回来,\"我只是被迫的!\"
老祖忽然沉默了。
一个真丢人的眼神丢过去,然后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点在汪瑾轩腕间\"大陵穴\",只见两股内力如水火相济,竟在穴位处凝成颗晶莹的小露珠。\"乖乖...\"老头倒吸口凉气,旱烟杆从嘴里滑落,\"你这是...你这葵花内功怎么回事?你跟小东方也有。。。\"
\"嘿嘿。\"汪瑾轩揉着被掐红的手腕,一脸傻笑的看着葵花老祖。
老祖盯着汪瑾轩那欠揍的表情,忽然抓起桌上的酒坛砸过去。
\"滚!别在老祖我这这儿显摆!
以后按部就班的练吧,两种内功没什么冲突。\"
酒坛擦着汪瑾轩耳畔飞过,在墙上砸出个窟窿,陈年酒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老祖不生气了?\"
汪瑾轩狗腿子似的捡起旱烟杆,替老头装上烟丝。
\"等我神功大成。。。\"
\"少来!\"
老祖拍开他的手,却在看见冰棱里映出的自己白发时,忽然叹了口气。
\"记住了,若哪天功法反噬...\"
他猛地拽过汪瑾轩后颈,在他耳旁低语几句,直听得少年人瞳孔骤缩。
\"这...这...真能行?\"
汪瑾轩望着老头眼中狡黠的光,忽然想起江湖传闻里\"葵花老祖与移花宫主的陈年恩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行就行,不行就给老祖滚过来当太监!\"
老祖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惊得梁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
\"记住了,如果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回来找老祖我。\"
\"是是是!\"
汪瑾轩捂着屁股往外跑,晨光里传来老祖的嘟囔。
\"臭小子,别以为老祖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他猛地刹住脚,转身时正看见老祖在破窗后冲他挤眼睛。
远处宫墙传来巡卫的脚步声,汪瑾轩摸了摸刚才被老祖踢中的屁股,忽然对着冷宫里的老疯子抱了抱拳。
\"谢老祖指点!\"
他朗笑一声,跃出宫墙时带起片扬尘。
葵花老祖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用旱烟杆敲了敲墙上的\"静心\"二字,烟草味混着陈年美酒的味道在破屋里散开,像极了当年那个敢爱敢恨的小太监,和那个总爱与他斗嘴的移花宫主。
\"老女人,你徒弟倒比你会选男人。\"
他对着西风喷出口烟圈,看它晃晃悠悠飘向宫墙外的江湖,忽然咧嘴笑了,缺了颗牙的嘴漏着风。
\"可惜啊...老祖我的葵花宝典,还是比你的明玉功更厉害。\"
冷宫的荒草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年代的刀光剑影与爱恨情仇。
而那个曾让江湖闻风丧胆的小太监,也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佝偻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