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池的阴气凝成灰雾,漫过池边斑驳的镇魂碑,将天地染得混沌如墨。
焰鬼宗与鬼王宗的鬼族大军分列池畔,阴火在甲胄上跳动,照出一张张青灰鬼面。
焰鬼宗内门长老玄灼踩着阴火悬浮半空,腰间骨佩刻满扭曲的火纹,每道纹路都渗出暗红血珠——那是宗门以百鬼祭炼的“焚魂契”,若今日任务失败,这些血珠便会顺着他的经脉钻进去,将魂魄烧作飞灰。
他盯着对面鬼王宗的阵营,喉间发出低笑:“老鬼,你们宗主牌位都淌血了,还撑着做什么?”
鬼王宗内门长老枯骨的鬼纹在额间忽明忽暗,他抚过腰间褪色的鬼牌,牌面那道裂痕正往外渗黑水,“玄灼,你当我们不知道?狄怀幽那老东西早把灭宗的因果算到林风头上了。”他抬手,身后阴兵举起骨刀,刀锋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今日谁杀了林风,谁就是新鬼域的话事人——你焰鬼宗的火,烧得过我们鬼王宗的阴吗?”
玄灼的火纹陡然暴涨,周身阴火腾起三尺,烤得下方鬼族的甲胄滋滋冒气:“那就看谁的血先溅在镇魂碑上。”
灰雾突然被阴风撕开一道缝隙。
林风踩着青玄色流光自天而降,墨色道袍无风自动,腰间柴刀的刀鞘泛着冷光——那是他用第一只尸变鬼的脊椎骨所制。
他站在两军阵前,目光扫过玄灼腰间的焚魂契,又落在枯骨渗黑水的鬼牌上,忽然笑出声:“两位长老,你们主子让你们来杀我,可曾说过,若我今日不死,这鬼域的规矩该怎么改?”
玄灼的阴火“轰”地炸成一团赤焰,他指尖凝聚的鬼火化作火蛇窜向林风面门:“杀鸡的屠夫也配谈规矩?今日你血溅断魂池,便是新规矩!”
林风连眼皮都没抬,屈指一弹,青玄色火星精准点在火蛇七寸。
那火蛇像被泼了冰水般“嘶”地缩回,玄灼的手腕瞬间焦黑,鬼纹在焦肉下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他倒抽冷气,这才发现林风眼底的冷意比断魂池底的寒水更刺骨——方才那点火星,分明是人间修士求而不得的“净世火”,专克阴邪。
枯骨的鬼牌突然剧烈震颤,他望着林风腰间的柴刀,想起前几日宗主牌位淌血时,碑上浮现的八个血字:“柴刀显威,鬼域换新”。
他喉头滚动,鬼纹却催促着他动手——鬼王宗的气数全压在这一战,若林风不死,他们这些长老便是宗门禁地的祭品。
“上!”他暴喝一声,身后数万阴兵同时举起骨刀,刀光映得灰雾泛红。
林风终于抬了手。
他指尖掐诀,唇间吐出晦涩咒语,半空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兽吼。
玄灼抬头,瞳孔骤缩——那是只空冥境九重的“裂山夔牛”,周身缭绕着暗红戾火,牛角上还挂着未干的鬼族残肢。
“陨星坠空,戾火残虹!”林风的声音混着兽吼炸响,裂山夔牛双蹄一踏,裹着戾火直砸向鬼王宗阵营。
“躲!”枯骨的鬼纹几乎要从皮肤里挣出来,他挥袖卷起狂风试图托住夔牛,可那戾火竟直接烧穿了他的鬼力屏障。
第一波冲击扫过,最前排的千余阴兵连惨叫都没发出,便被压成肉饼;第二波戾火蔓延,鬼甲融化成铁水,鬼族的魂魄被火舌卷住,发出尖厉的哭嚎。
玄灼看着自家阵营里被波及的鬼族——焰鬼宗的阴火在戾火面前像蜡烛遇了热油,瞬间熄灭,鬼族的火纹被烧得滋滋作响,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这不可能!”玄灼的焚魂契血珠开始发烫,他望着林风道袍上翻涌的青玄色流光,终于想起鬼域流传的传闻——那柴刀不是凡物,是林风用第一只尸变鬼的怨气淬成,每杀一只阴邪,刀身便多一道纹路。
此刻刀鞘上的纹路正泛着幽光,像在数着今日要死多少鬼。
枯骨跪在焦黑的地面上,望着彻底崩溃的鬼王宗阵营,鬼牌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牌尾——宗门禁地的护宗大阵,怕是撑不过半柱香了。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狄怀幽说得对...他要的不是杀人,是立规矩。”
林风收了诀,裂山夔牛的戾火逐渐消散,露出下方焦土上横七竖八的鬼族残躯。
他望向玄灼,后者的焚魂契血珠已经烧穿掌心,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
“下一个。”林风的声音像冰锥扎进玄灼耳膜。
“小心!”
一声惊呼突然从灰雾深处炸响。
林风转头,便见一道漆黑鬼影破雾而来,那鬼的周身缠着九道锁链,每道锁链都锁着一颗滴血的鬼头——是空冥境的鬼族长老!
他的鬼爪已经触到林风后心,爪尖泛着足以腐蚀魂魄的绿芒,可林风腰间的柴刀突然震鸣,刀鞘上的青玄色流光窜入他掌心,化作一团神火烧向那鬼爪。
“嗤——”
焦糊味混着鬼哭在空气中炸开。
空冥境长老的鬼爪被烧出个焦黑窟窿,他惊惶后退,喉间发出渗人的尖叫:“这是...青玄净世火!”
玄灼望着那团青玄色火焰,焚魂契的疼突然变得微不足道。
他死死盯着林风,终于明白为何狄怀幽说“他的刀比我们更懂怎么让人活”——原来真正的规矩,从来不是靠鬼族的阴谋,而是靠能碾碎所有阴谋的力量。
灰雾重新漫上来,遮住了空冥境长老扭曲的鬼面。
林风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刀鞘上的纹路又多了一道。
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鬼影,眼底的冷意更浓——这鬼域的天要变,但变天之前,总得先把旧云扫干净。
空冥境长老的鬼爪被烧穿窟窿时,玄灼正咬着牙硬撑——他掌心的焚魂契血珠已渗进经脉,像有千万只火蚁在啃噬魂魄。
可当那声“小心”炸响,他抬头正见灰雾翻涌如沸,成百上千道鬼影破雾而出:有披重甲的阴兵举着滴黑水的骨枪,有赤膊的鬼将拖着锁链,链头是带倒刺的青铜锥,更有化神境的鬼修悬在半空,指尖凝聚着泛绿的阴毒鬼火。
“围死他!”不知哪个鬼将吼了一嗓子,骨枪如暴雨攒射而来。
林风站在焦土中央,望着扑面而来的黑芒,眼底却浮起几分冷冽的笑意——这些鬼族越急,越说明他们撑不住了。
他伸手按住腰间柴刀,刀鞘上的纹路正随着鬼族逼近而微微发烫,像在给他计数。
“水寒覆幽冥。”
他突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棱相撞。
话音未落,半空的灰雾竟凝成冰晶簌簌坠落,有阴兵的骨枪刚触到冰晶便“咔嚓”裂开,鬼将的锁链也结上白霜,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最前排的鬼修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地面已冻成镜面,他踉跄着要退,却见林风指尖掐了个法诀,冰晶突然暴长三尺,将那鬼修从头到脚封进冰柱。
冰柱里的鬼修瞪圆了眼,鬼纹在冰层下扭曲成哭嚎的形状,不过眨眼工夫,冰柱便“砰”地碎成齑粉,连魂魄都没剩。
“化神境的也不过如此。”林风的声音裹着寒气,扫过剩下的化神境鬼修。
那些鬼修本还想硬撑,可当他们看见同伴被冻成齑粉,鬼纹瞬间暗淡下去——这哪里是人间修士的术法?
分明是能直接抹灭阴灵本源的“寒狱诀”!
有个鬼修腿一软跪在地上,锁链“当啷”砸在焦土上:“逃吧!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逃?”枯骨突然从废墟里爬起来,他的鬼牌已彻底碎裂,黑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你们逃了,宗门禁地的血祭就轮到你们!”他踉跄着冲向最近的化神境鬼修,指甲刺进对方后心,“给我上!上!”
那鬼修吃痛,鬼纹陡然暴涨,可不等他凝聚鬼火,林风的咒语又起:“凌虚斩万邪。”
半空中传来剑鸣。
玄灼抬头,瞳孔骤缩——七柄青灰色的剑影浮现在林风头顶,每柄剑都缠着细小的雷纹,剑脊刻着“诛阴”“破妄”等古字。
剑影转动的刹那,化神境鬼修的鬼火突然熄灭,有个鬼修刚要结印,一柄剑影已穿透他的胸口,剑身上的雷纹窜进他魂魄,将其炸成细碎的光点。
剩下的化神境鬼修哪还敢战?
他们尖叫着转身要逃,可七柄剑影如跗骨之蛆,追着他们的魂魄连斩七剑——直到最后一个光点消散,剑影才“叮”地落回林风身侧,没入他道袍的褶皱里。
“好……好强的剑意。”玄灼的焚魂契火蚁突然停了片刻,他望着林风道袍上若隐若现的剑纹,终于想起鬼域古籍里的记载——凌虚剑典,专克阴邪的上古剑法,需以修士本命神魂温养七柄剑影,每柄剑都能斩灭一重阴灵本源。
他喉头滚动,突然觉得方才被净世火烧伤的手腕,疼得竟有些轻了。
“空冥境的,该你们了。”
林风的声音像重锤砸在鬼族心口。
那空冥境九重的长老本还躲在灰雾深处,此刻却被激得暴喝一声:“就算你会三般五样术法,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他周身的九道锁链突然绷直,锁着的鬼头同时张开嘴,喷出漆黑的尸毒。
灰雾被尸毒染成墨色,阴兵们的骨甲开始融化,鬼将们的锁链也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有阴兵受不了毒雾侵蚀,惨叫着化为脓水,可那长老却狂笑起来:“这是我用百具千年尸王炼的‘九婴毒雾’,你就算有净世火……”
“轰!”
紫色神雷撕裂毒雾。
林风指尖捏着枚雷印,雷印上的纹路与他眼底的青玄色流光交相辉映。
那神雷落进毒雾的刹那,毒雾像被抽干了似的向后退去,空冥境长老的锁链“嗤啦”一声断了三根,锁着的鬼头被雷火烧成飞灰。
他惊惶后退,可第二道神雷又至,直接劈在他胸口——鬼族特有的凝实鬼体被劈出个透明窟窿,他望着自己逐渐消散的下半身,终于露出恐惧:“这是……雷部正神的‘紫霄神雷’?你到底是谁!”
林风没回答。
他抬手一招,半空中突然降下金色流光。
玄灼眯起眼,这才看清那是尊金甲战神,身高十丈,手持开山大斧,甲胄上的纹路竟与林风腰间的柴刀如出一辙。
战神一斧劈下,空冥境长老剩下的鬼体被劈成两半,可那长老毕竟是空冥境九重,残魂竟凝成黑雾要逃。
林风冷笑一声,紫霄神雷再次落下,黑雾被雷火灼烧得滋滋作响,最终消散在风里。
“完了……全完了。”枯骨瘫坐在地,望着彻底崩溃的鬼族大军——阴兵在毒雾里自相践踏,鬼将抱着腐蚀的锁链痛哭,连化神境的鬼修都成了剑下亡魂。
他摸向碎裂的鬼牌,突然想起宗主牌位上的血字“柴刀显威,鬼域换新”,原来不是“换新主”,是“换新天”啊。
灰雾不知何时散了。
林风望着满地鬼族残躯,正欲收了金甲战神,却忽觉后颈一凉。
他迅速转身,正见一道极淡的鬼影钻进自己心口——那是方才被劈成两半的空冥境长老!
他残魂竟躲在神雷余威里,趁他分神时钻进了身体!
林风皱眉按住心口,可体内却毫无异样。
他运起净世火在经脉里一转,那残魂竟像石沉大海,连个泡都没冒。
玄灼离得近,刚好看见这一幕,他瞪圆了眼:“那老鬼的残魂……不见了?”
林风没说话。
他望着自己掌心的青玄色流光,忽然想起昨夜在杂货铺,柴刀突然震鸣,刀鞘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净身神咒,御兽之法”。
当时他没太在意,此刻却觉得心口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灰雾重新漫上来,遮住了林风微抿的嘴角。
他低头摸了摸腰间柴刀,刀鞘上的纹路又深了几分。
远处传来阴兵的惨叫,可他的注意力却全在体内——那空冥境长老的残魂,到底去了哪里?
“看来,该试试那道咒语了。”
林风轻声自语,眼底的青玄色流光更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