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的附和声还未完全消散,杜融已施施然起身,广袖在青砖地上扫出沙沙轻响。
他望着申屠邪发白的指节,唇角勾起一丝淬了毒的笑,声线却放得极轻,仿佛在说什么贴心话:申屠长老,无天峰那柄断刀的缺口,与宗规堂失踪的玄铁刀模分毫不差。
您说...若让宗主知道,您亲传弟子私藏我宗重宝,还与天灾商会暗通款曲——
申屠邪喉间的腥甜突然翻涌到舌尖。
他死死攥住椅把,指节泛出青白,眼角的皱纹里浸着冷汗。
三日前李黑虎从无天峰回来时,袖中那半块染血的断刀,他原以为是野修临死前的挣扎,此刻才惊觉自己早掉进了局里。
杜融,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压低声音,嗓音像生锈的铁锯。
林圣子啊。杜融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指尖虚虚点向殿外——那里飘着几片被鹰爪抓落的黑羽,我今早探到,那林风根本不是什么巨神山圣子。
他身上的九序法则波动,分明是用禁术伪造的!他顿了顿,往前凑了半步,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进申屠邪鼻腔,这样的冒牌货,却带着半座天灾商会的资源招摇。
若能夺了他的舍...
申屠邪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三日前在无天峰,林风站在血雾里的模样——那柄柴刀劈下时,连千年寒铁都碎成齑粉,哪像什么冒牌货?
可杜融说的九序法则又像根细针扎进他太阳穴:宗内典籍记载,真正的九序修士会引动天地共鸣,而林风出现时,连檐角的铜铃都没响过。
你疯了!他咬牙切齿,就算他是假的,能瞒过巨神山那些老怪物,能让天灾商会给他铺路,能是好对付的?
所以才要联手啊。杜融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像夜枭在枯树上打旋,您手里有李黑虎的把柄,我手里有宗规堂的铁证,咱们把水搅得再浑些——等他来观礼那天,在圣子殿的聚灵阵里动动手脚...他的拇指摩挲着腰间的吞天魔纹,夺了他的修为、他的秘密,您要天灾商会的渠道,我要九序法则的传承,如何?
申屠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李若薇今早给他绣的勾魂纹还贴着皮肤发烫,那是女儿求了三个月才得到的绣样,说是能保他突破化神。
若有了林风的资源...他望着杜融眼底跳动的贪婪,喉结滚了滚: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杜融的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黑芒,无天峰地宫底层有他收集的兽核,咱们先去断他的根基。
等他发现兽核失踪,必然急着来找——他的笑意更浓了,到那时,聚灵阵里的困仙锁,可就等他多时了。
殿外的鹰群突然振翅高飞,带落几片残瓦。
申屠邪望着杜融转身走向偏门的背影,又摸了摸袖中李黑虎留下的断刀,终于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无天峰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时,林风正蹲在地宫底层的石台前。
他指尖抚过第三十七颗兽核,暗红的核体在他掌心泛起涟漪,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
帝云站在五步外,玄色道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林兄,这九序相容之法连古籍都只提了半句,你硬要把无序法则融进兽核里,万一爆了——
爆了就再试。林风头也不回,另一只手捡起颗青灰色兽核,两颗核体相触的瞬间,空气里炸开细小的雷音。
他的眉峰跳了跳,眼底却泛起灼热的光,你说吞天魔宗要办圣子评选,要请多域势力观礼?
帝云一怔:你早知道?
李望今早把请帖塞我怀里时,墨迹都没干。林风将两颗兽核按进石台上的凹槽,石缝里立刻渗出幽蓝的光,他们以为李黑虎是张好牌,却不知道...他的指腹擦过核体表面的裂痕,我给李黑虎的,是用搜魂术从他记忆里扒出来的——他师父申屠邪,三日前刚接了天灾商会的委托,要取我项上人头。
帝云的瞳孔骤然收缩:所以你让李望送红布?
红布里包的是申屠邪与天灾商会的密信。林风直起腰,石台上的兽核突然同时震颤,发出蜂鸣般的轻响,但这还不够。他望向地宫最深处的石门,那里刻着吞天魔宗的镇派禁纹,我要让他们知道,当猎人以为自己设好了陷阱时...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石板移动的闷响。
帝云猛地转头,玄铁剑已出鞘三寸:有人来了。
林风却笑了。
他望着石台上逐渐融合的兽核,伸手按住帝云的手腕:来得正好。
去把最底层的修炼室收拾干净——他的目光扫过石门上的禁纹,等会儿,咱们有贵客要招待。
帝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看见石门缝隙里渗出的黑雾。
那黑雾里裹着若有若无的笑声,像极了杜融方才在大殿里的调调。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劝,只将剑收回鞘中,转身走向地宫更深处。
林风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向石台上的兽核。
两颗不同属性的核体此刻正缓缓融合,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无序法则渗透的痕迹。
他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刀柄上的咒文突然发烫,仿佛在回应他心底的念头。
创造凶兽么...他轻声呢喃,指尖轻轻划过融合中的兽核,或许,是该让吞天魔宗看看,他们精心策划的,究竟是谁送给谁的。
地宫最深处的修炼室里,帝云推开最后一道石门。
墙上的长明灯突然全部亮起,照出室内中央的聚灵阵——阵眼处,不知何时多了块染血的断刀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