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人头攒动,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商贩的叫卖声在空气中盘旋。
搬运工们扛着沉重的材料穿梭于货船与仓库之间,汗水浸透了他们粗麻衣衫。
尽管四周嘈杂不堪,却鲜少有人私下谈论“李乘风”这个名字——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禁忌,只在交头接耳时化作唇齿间模糊的气音。
廖平湘站在木箱堆旁,看着几个职业者突然压低嗓音的模样。
他们擦拭兵刃的动作明显僵硬了,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悬空岛中央,那座有座黑色的高塔,哪怕他们根本看不到,法师塔撤离了所有的装备,现在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空塔。
这岛上谁不知道,那位魔道宗师就住在高塔附近,海风忽然转凉,廖平湘裹紧了粗布外套。
想想也是,面对宗师级的强者,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又怎会不畏惧?若不是悬空岛附近西周的海域魔兽极其丰富,恐怕码头上这些收购点早就门可罗雀了。
“听说上个月又有商队...…”
身后传来半句嘀咕,话音戛然而止。
廖平湘转头时,只看见两个皮甲猎人匆匆分开的背影,其中一人临走前还神经质地摸了摸脖颈上的符咒项链。
这样的场景显然担心某种忌讳,照此下去,岛上的人气怕是要像退潮时的沙滩,一日比一日萧条了。
不远处,廖家的小女儿正把玩着一件贝壳项链,细碎的彩贝在她指间哗啦作响。
她母亲立刻按住孩子的手,紧张地望向栈桥尽头——廖伟正凝视海面,胡须被海风吹得乱蓬蓬的。
几名廖家后人暗自摇头,家人放着兰州城的安稳日子不过,偏要跟着固执的老头来投奔什么魔道宗师。
瞧那二媳妇临走时哭红的眼睛,老二廖成月到底还是带着妻儿留在了城墙里头。
“爹,要不我们先...~”
廖家长子廖成风搓着手凑上前,话未说完就被老爷子瞪了回去。
廖伟的瞳孔在阳光中泛着奇异的琥珀色,老人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你们怕什么?团长向来这样。”
他用力杵了下木杖,惊起几只海鸟:
“当年在风月镇,那些不长眼的...…”
远海中传来的船号的呜咽,盖住了后半句话。
“总会有办法的。”
廖伟突然自言自语,铜钱在他指间翻了个面,露出背面狰狞的帝国印记。
廖家人不安地交换着眼色,长子媳妇开始回忆腰包里所剩无几的银币。
家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忧虑。
廖成风的妻子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发颤:
“若是那位宗师前辈不肯收留我们可如何是好?老爷子给的银币所剩无几,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廖成风沉默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腰间的钱袋,那里只剩下几枚孤零零的银币在叮当作响。
大女儿怯生生地拽着廖成风长子廖凡星的衣摆,小声问道:
“爹爹,我们今晚要露宿街头吗?”
廖凡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路旁的廖老爷子突然挺直了佝偻的背脊,浑浊的双眼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讯息。
阳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
过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廖伟突然指着远处山脚下的一排木房子说道:
“你们看!那边有炊烟升起,想必是有人家的。走,先去那边找个地方住下来,总好过在码头上过夜。”
那排木房子看起来简陋却结实,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在众人眼中显得格外温暖。
廖凡星犹豫道:
“可我们银钱不多...”
廖伟摆摆手:
“先安顿下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家人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那排透着灯光的木屋走去,每一步都踏着对未来的忐忑与希望。
廖伟带着长子廖成风和两个孙子——沉稳的廖凡星、活泼的廖凡光,一家人缓步走向那排掩映在树影中的木房子。
方才等待时,廖伟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始终警觉地观察着四周,果然又看到一队魔虫掠过码头,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
“爷爷,那些虫子好可怕...…”
次孙廖凡光身后缩了缩。
廖伟却露出欣慰的笑容:
“莫怕,这是好事。”
他压低声音对子孙解释道:
“这些是团长驯养的魔虫,专门巡视岛屿的。”
廖成风恍然大悟:
“难怪父亲要在此处等候多时。”
廖伟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方才我数了数,每两个时辰就有一队魔虫飞过,看来团长对岛上的防卫很是上心。”
他说着,目光扫过远处几个探头探脑的闲汉,那些人一见到魔虫便慌忙躲进暗处。
“有这些魔虫在,宵小之徒不敢造次。”
廖伟挺直腰板,语气中透着安心:
“咱们初来乍到,最怕的就是被人欺负。现在有团长的魔虫巡视,岛上想必治安不错。”
廖伟是走过江湖的,自己这些后人可没有经历过这些,这些事情必须要谨慎,老大一家子可都跟着自己过来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见到团长他老人家。
……
西关码头笼罩在一片阴郁的雾气中,与其他繁忙的码头不同,这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诡秘的气息。
不算旧的木栈道吱呀作响,几十艘黑帆船静静停泊在阴影处,船舷上满是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这里向来是悬空岛最见不得光的地方,走私、黑市交易、人口贩卖...种种肮脏勾当都在这里悄然进行。
但如今,这里码头上的气氛格外诡异。
往日里喧嚣的黑市出奇地安静,商贩们早早收了摊,只剩下几个胆大的还在阴暗中探头探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码头对面那块突兀的高地——那里本是一座军营,此刻却被一层半透明的血色光幕笼罩,隐约可见其中符文流转。
“那..….那是魔……虫尊的结界…...”
一个精壮男子声音发颤,手中的标枪差点掉落。
旁边精瘦的汉子死死盯着光幕中若隐若现的两件法宝,喉结上下滚动:
“那就是“灼魂灯”和“炼心旗”…...老天,这就是在炼魂啊!”
光幕内,青蓝色的“灼魂灯”悬浮在半空,灯芯处跳动着诡异的幽火。
灯罩内,几道扭曲的人影正在痛苦挣扎,他们的哀嚎声似乎能够穿透法阵,在码头上空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而一旁的“炼心旗”则黑雾缭绕,旗面上不时凸起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吼。
“听说那里面有好几位都是宗师级的前辈…...”
一个蒙面人低声说道,话未说完就被同伴捂住嘴巴。
附近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被卷入这场可怕的惩戒。
突然,灼魂灯中的火焰暴涨,一道人影在极致痛苦中化为青烟,不久,那道相似的人影再次在火焰中挣扎。
与此同时,炼心旗里面的鬼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西关码头的石板路都似乎开始震动。
虽然码头上根本感受不到,但几个靠得有点近的胆小鬼已经双腿发软,恨不得早点离开。
在这片恐惧的寂静中,唯有法阵内传来的凄厉鬼音,提醒着所有人一个残酷的事实:在这悬空岛上,得罪“噬魂虫魔”李乘风的下场,比死亡还要可怕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