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放了他的驴子,捡了他的陶埙,低声回道:“当时不知你身在何方,才放走驴子,还有那陶埙想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我虽曾带走,可如今也丢了,还不了你!”
道人摇头笑了笑,叹息:“世间贵重之物,岂止金银可量?”
秦姝蓦地低下头去,低声:“......是我唐突了!”
“无妨,待到了下座城池,再为我寻一只便是!”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老道要随她同行的由头。
思及他的救命之恩,埙的贵重与否不论,还给他一个也是应当的。
“好!”说完,又调回缰绳继续向北。
“一定要往北?”老道跟着一抖缰绳,策马趋近秦姝,与她并辔:“只怕娘子寻到了要寻之人,反要悔之莫及!”
秦姝不可思议问道:“您怎知我要寻人?悔之莫及?难道我寻到了他,他会有危险?”
原想着得了高澄承诺,他不该食言的。可眼前人深不可测,让她心底那份你 笃定也不由动摇起来。
立刻问道:“若是人寻不到?那会如何?”
老道摇了摇头:“未经之事,贫道亦无所知!”
“未经之事?”秦姝蹙眉,只想寻得到与寻不到都未可知,也都是未经之事,又何必因这生人一句话而令高澄陷难?
秦姝不再多言,扬鞭策马,不再理会老道的云里雾里。
无名老道望去她的背影,闭目长吐一息,睁眼之际,策马紧紧跟了上去。
赵北秋与绮娜虽是易容行路,但谨慎之际还是迂回绕道,同时也为会合木韩晔,秦姝反而行到了前头。
正午烈日高挂,晒得两人口干舌燥,到了一株古槐荫下,同时勒缰下马。
绮娜才解下水囊饮水,只见赵北秋已经纵身攀上槐枝,看他摘了满怀嫩白槐花蔸了下来。
“绮娜,先用这鲜槐解解饥渴,等我生火造饭。”
绮娜接过赵北秋投喂,咀嚼间眼中欣喜:“很清甜!没想到这花不但幽香,还能吃!”
赵北秋将余下槐花尽数递到绮娜掌心,转身开始捡拾枯枝,感慨:“绮娜生来便是金枝玉叶,才没尝过这等素花。我小时只盼着槐花早点开,这样即便乞不到粥饭,有槐花也够果腹了。”
“你小时候过得这么苦?”
“都过去了,什么苦的甜的都忘了!”
赵北秋已经收拢了柴枝,开始生火架锅:“幼时孤苦,总盼着能过上安生日子。后面跟着阿姐,开了眼界,只是之前一直不懂,为何阿姐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总是闷闷不乐,心里念着天涯......如今算是明白了!”
绮娜嗅着手中清香,见赵北秋脸上神色有些凝重,笑问:“你想你阿姐啦?”
“我在想,大将军会不会因我而怪罪阿姐!”
“他那么喜欢她,该不会的!”
“希望如此!”
绮娜再嚼了一束槐花,含糊道:“北秋,你有没有问过你阿姐,究竟看上高澄哪点好处?他们两除了皮相登对,性子可是南辕北辙!”
“没问过,阿姐不喜欢说这些,我就没问过!”
低笑:“不过经你这么一提,倒叫我觉着我们俩,不也是一样吗?”
绮娜眼波流转,洋溢笑颜:“我是觉得你好玩,打架又打不过我,总归是能哄我开心,还欺负不了我......”
“反正就是你运气好,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看上你了!”
赵北秋唇角扬起轻笑,只觉心甜:“是,是我有福!”
见水涨了,便起身解开马背上的米袋,刚将粟米顺入沸水之中。
只觉背上一热,绮娜整个人攀了上来,将槐花往他唇中一塞。
慌忙稳住身形,人却已顺势枕在他肩头:“北秋,你说......咱们往后去哪里牧羊策马?还是说,跟你阿姐盼的那样?索性浪迹天涯?”
赵北秋喉结微动,将唇间槐花悉数咽下,侧过面对着眼前人温柔说道:“草原我不及你熟悉,你想去何处,我们便去何处!”
绮娜闻言失笑:“从小到大,我见的大多都是女人听男人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是你听我的?”
“其实我对北方了解不多,以前总觉得那是苦寒之地,可你却生活惯了,只要你开心,我便开心,如果我选的地方不好,或是我想去的地方,不合你心意,反而让你不开心了,我也开心不起来!”
侧过头,轻轻握住绮娜的手,凝着她的眼睛:“没有什么比能让你开心自在更重要了,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就是我向往的归处!”
“其实我还还想看看燕然山……只是王庭在那里,不如我们北上往东?去敕勒?”
“好!”刚应声,就被绮娜扶着脸庞吻了下来,交缠呼吸间,扑出的锅水溅到火上,滋啦作响腾起袅袅白雾。
直至木韩晔惊异声音传来:“公......公主?”
两人慌忙分开,面颊绯红。
见水扑出,赵北秋急急拿起木勺搅粥。
绮娜轻抚鬓发起身,强作镇定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时才寻来?”
木韩晔微张双唇,忽又抿出狡黠笑意:“只怕公主心里正怨我,来得不是时候呢?”
“你......你……”绮娜气恼挽过袖子便去追木韩晔。
“公主......公主......都跟阿干亲上了,我可是亲眼瞧见的!既做得,还羞什么?”
“臭丫头,还说!”
两人绕着古槐嬉闹,笑声流转在树荫之间。
秦姝与无名老道信步长街,于市集间细细寻找卖陶埙的,终于找到了铺子!
“你挑吧,随你挑选!”
“要你挑!”
秦姝信手选了一个:“这个如何?很像你之前那个!”
老道并没有接过,仰了仰头,示意道:“你再选一个,我教你吹埙。”
秦姝并无应话,目光游离在间又选出一个,径直付了银钱,便将后选的一枚陶埙递给无名道人:“是否还要我赔你那头驴子?”
“这倒不必!”老道接过陶埙便问:“娘子想学什么曲子?”
“上次你吹的敕勒歌倒是与埙音相契,就教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