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啊。”
人灵树眼神纯粹,说道:“林姑娘,即便是其他树木,从与母树切割开始就是独立的个体了。”
“母树控制其他人灵树,的确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至于我,用人族之中的‘逆子’来理解,最为合适。”
它能主动说明这一点,就基本可以确定,它没有“归源”的想法。
只是,并没有理解林月夜真正的意思。
林月夜便细说道:“圣上焦虑的并不是对付不了母树,大概焦虑的是,在某些情况下要毁绝一切人灵树。”
“到时,你也好,其他人灵树也好,都会不复存在,而恰恰圣上有这个本事。”
“这对人族整体来说,无异于切断了一条前进道路。”
人灵树感觉,林月夜极其喜欢宏观叙事,但也差不多符合现状,她的言语也没有可挑的毛病。
沈仙佑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在瞎掰扯什么呢?什么焦虑?什么生气?”
她们俩顿时神态与姿态都端正起来。
沈仙佑不咸不淡道:“我只在意一件事,能不能尽快揪出母树,且能不能稳稳做掉它,就这么简单。”
“而我对我自己的人灵树,并没有不满。”
“纯粹是它不分场合就贪吃,确实让我有一些恼怒。”
闻言,这株人灵树不禁神色羞愧。
沈仙佑说:“小树,严格来说,你也是树妖,不过是完全开化的那种,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会叛走。”
“还有,姓林的。”
“不要过度解读我的心思,对你没好处。”
虽然这是警告,但林月夜已经不害怕了。
一次次确认之下,也能拿捏住他的一些心理界限。
林月夜挺起胆子,问道:“那是不是说明,圣上真的在焦虑呢?”
“怎么?看到我焦虑,你很高兴?”沈仙佑反问道。
林月夜默不作声,相当于默认。
当初以明争暗斗,次次棋差一着,次次让他占得便宜,好像一切手段对他来说都是云淡风轻,无法引起他的重视。
现如今,终于有能够让他焦虑的存在,心底多少有些快意。
沈仙佑也不计较这些。
“算不上真正焦虑吧,先前朝龙宫的那帮美人一致认为,沈平川的娘能够与我娘掰手腕,而且藏了这么多年,也有点担心她会憋个大的。”
“再者,人灵树不是有个别名叫做人参树嘛?”
“你们应该都知道,人参树最早出现在哪里吧?”
她们俩都知道。
林月夜说:“地仙祖庭,五庄观。”
“算起来,这是一万多年前的事,而至于一万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无法考究,我也不觉得一万多年前的东西会比现在强,但就怕某些人借用先人精髓,花费大量时间鼓捣出一个超脱的存在,这会挤压我的容错。”沈仙佑说。
五庄观,一直以来在各类志怪传记或者小说中有所提及,但都是千篇一律的强。
地仙这个字眼,也是从五庄观中衍生而出。
目前的两界五地,都没有真正的五庄观,旧址应该存在,也应该存在于南瞻部洲。
林月夜直言不讳道:“简明来说,圣上更担心的是,母树会成为超脱五庄观主那样的存在吧?”
“那样的存在,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吗?”沈仙佑说。
“圣上不妨换个角度来看看,如果说神明真能一定程度凌驾于仙人之上,那么五庄观主为何不更进一步,而是拿人参果作为交际之礼,我感觉是他不屑成神。”
“有道理,那么换言之,也就可以理解成,不是吃了人参果才能成神,而是成了神过后,才需要人参果?”
沈仙佑进一步剖析。
而这次的剖析,再一次打开思路。
神明无法拒绝人参果,而又有地仙进行强制管控,看起来不是为了管控神明,而是让神明不被人参果所奴役。
沈仙佑忽感庆幸。
是非常大的那种庆幸!
庆幸的是,沈平川和沈辰阳一直都走错了路子!而自己从一开始压根就没走到与其对立的路子上,而是走上了谁都没想到的路子。
他们的路子,即为,奴役神明!
打破制衡局面,做到一家独大,占据天宫,永不挪窝,也许他们成了,到时候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三六九等。
林月夜此时给予纠正。
“圣上从一开始,不就是在和他们对立吗,我对圣上所说的‘人人如龙’四字格外钟情,而我的理解是,人族都能具有决定自己命运和抵御侵害的能力,所有人都能成为彼此的制衡者。”
“哪怕还有弱者出现,强者也会以保护弱者为优先,而不是去进行私斗。”
“这等同于抹去了一切差距,而奴役神明,是为了凌驾神明概念之上,再通过神明去奴役其他存在,神为极致,仙、佛、圣其次,妖、魔、鬼再居其后,人是为神之雏体,却为最底层,还在层层压制之下,没了反抗神明的能力,那便又是一场长达万年不变的画卷了。”
沈仙佑眨了眨眼,眼神也很纯粹,问道:“你是不是早前就理解了这些?”
“说实话,并没有,只是跟着圣上过后,眼界越来越广,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用我自身的学识和阅历去判断。”林月夜实诚道。
“那你觉得,谁会成功?”
“那就看圣上会不会被同化了。”
曾经,林月夜得到了一些南瞻部洲的古籍,上边跃然于纸上的鲜活人物,有一些被称作先驱者的大能们与沈仙佑很像,但他们到最后都被同化了,其中具有太多太多的因素,也几乎时时刻刻都是变数。
也许昨天意志坚定的人,明天就会被现实所瓦解,然后失去信念,亦或者是被岁月史书所改写,至于是正面改写还是负面改写,那就难说。
沈仙佑淡淡道:“你说的都太过宏观,逐渐脱离于现实,但不无道理。”
“同化?你觉得我现在会被同化?只有我同化别人的份!”
“比如你,不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