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
苏瑶怔怔地望着云霭之下的太虚山,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山岚流转间,那座巍峨的山峰若隐若现,恍若隔世。
“......不是。”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却带着令人心惊的虚浮。
那声音像是穿透了万年时光,又似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会消散。
苏瑶猛然转身,红衣在云雾间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她看见谢千诀的身影正在渐渐透明,如同晨曦下的薄雾,被天光一寸寸蚕食。
“阿渊......”
泪水倏然滚落。
恍惚间,眼前的白衣少年与记忆中的神君寒渊重叠在一起。
碑夭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辗转,却终究化作了一声哽咽。
谢千诀望着泪落连珠的少女,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抬手时衣袖如流云般垂落,露出近乎透明的手腕。
“阿瑶,别哭。”
苏瑶摇着头,赤红的裙裾在云海中翻涌。
她紧紧握住少年冰凉的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这场幻梦。
“我带你去魔渊。”
“做什么呢?”
谢千诀轻笑,眉宇间却浮现出将散未散的眷恋。
“阿渊,我们去魔渊好不好?”
苏瑶仰起脸,泪水划过她瓷白的面颊。
她能感觉到掌心中的温度正在流逝,就像握着一捧注定要消融的雪。
“好......”
谢千诀的应答散在风里,身影渐渐化作万千光点。
最后一丝余音缠绕在太虚山的云雾间,像是舍不得离去。
苏瑶的手指骤然收紧,却只握住了一缕消散的清风。
“阿渊——”
她的声音撕裂在风里,带着破碎的绝望。
红衣翻飞,她踉跄着向前扑去,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即将散尽的魂魄。
可指尖所及之处,只有虚无。
“你骗我……”
她跪倒在云海之上,颤抖的双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像是要把那颗疼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挖出来。
“你明明说过……不会再丢下我……”
太虚山的云雾依旧缥缈,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苏瑶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混着未干的泪水,在风中支离破碎。
她猛地抬手,掌心神力翻涌,狠狠砸向地面——
“轰——!”
云层震荡,山峦震颤,可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换不回一个消散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颓然跪坐,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曾经张扬明艳的小凤凰,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阿渊,你又要我一个人……等多久?”
风声呜咽,无人应答。
苏瑶手中的晨曦剑骤然嗡鸣,剑身震颤,赤红的光芒如血般翻涌而出,映得她苍白的脸也染上几分妖异的红。
她猛地挥剑——
“轰——!”
剑气横扫,云海被生生劈开一道深渊般的裂痕,狂暴的魔气席卷而出,将四周的灵气绞得粉碎。
山石崩裂,天地震颤,可她仍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谢千诀——!”
她嘶吼着,剑锋所指之处,万物皆摧。
一剑,斩断太虚山的云阶。
再一剑,削平半座山峰。
第三剑,火光冲天,连天穹都被染成血色。
她像是疯了,又像是清醒得可怕。
每一剑都带着刻骨的恨,却又裹挟着更深、更绝望的痛。
她恨天道不公,恨命运弄人,更恨自己——
为什么留不住他?
为什么每一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散?
剑气肆虐,她的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可她浑然不觉,仍旧一剑又一剑地斩下,仿佛这样就能斩断这该死的宿命。
直到——
“砰!”
晨曦剑的剑锋狠狠劈在一块古老的石碑上,石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苏瑶的手终于停下。
她低头看着破碎的石碑,忽然笑了,笑得凄然。
……
魔渊最深处,永夜无光。
一道雪白的身影悬浮在虚无之中,衣袂如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他双眸紧闭,面容沉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忽然,深渊中漾开一缕波动。
玄衣翻涌,另一道身影无声浮现。
那人眉目如画,竟与白衣人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邪肆。
他垂眸注视着沉睡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性子这般烈,你能得到什么?”
声音轻佻,却在深渊中激起阵阵回响。
沉睡的白衣人似乎听到了这句低语,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玄衣人见状,忽然低笑一声:“罢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骤然化作万千光点,如星河倾泻,尽数没入白衣人体内。
刹那间——
“唰!”
白衣人猛然睁开双眼!
那双眸中金芒流转,似有日月轮转,却又在转瞬间被黑暗吞噬。
阴阳交汇,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谢千诀缓缓直起身,每一寸筋骨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陌生又熟悉。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去,身下空荡荡的,那道如影随形的......
影子,消失了。
“别找了,它不会回来了。”
轻佻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谢千诀眸光一沉:“你是谁?”
“我?”那声音低笑,“我不是你斩过的魔,也不是你度化的怨......”
“我就是你。”
“是你在太虚山巅亲手斩下的......”
“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