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头时，斗笠下赫然是玄衣人那双混沌翻涌的眼睛。
茶壶炸裂的血雨即将触及江逾白衣襟时，整片黑雪突然静止。
霜雪剑鞘上的冰凰纹振翅欲飞，那些血珠竟在瞬息间凝成三百把赤色小剑，调转剑尖指向卖茶翁。
“雕虫小技。”
老人枯槁的手指轻叩陶碗，碗底浮现的混沌阵图突然吞噬所有血剑。
顾云舟的白玉剑却在此时刺入地面，昨夜传送途中江逾白刻在他剑穗上的冰晶轰然炸开！
是提前封印的“镜花水月”幻阵！
玄衣人瞳孔中的混沌之气骤然紊乱，他看见十八个江逾白同时挽起剑花。
每个幻影施展的剑招都来自不同上古流派，最致命的那道剑气却藏在顾云舟的剑影分身里。
“砰！”
斗笠炸成碎片，露出玄衣人布满冰纹的面容。
真正的江逾白正站在青铜钟下，霜雪剑尖抵着钟面自己的倒影。
当剑气穿透青铜钟的瞬间，整座荒城的地砖同时亮起冰蓝色阵纹。
那些被玄衣人篡改过的铭文，此刻正被霜雪剑强行矫正回原本的太初神纹。
“你竟能唤醒守城大阵……”
玄衣人七窍渗出黑血，身形突然虚化成万千灰蛾。
其中三只翅膀带着金边的灰蛾刚触碰到城墙，砖石上立刻浮现出江逾白前世亲手刻下的封魔印。
顾云舟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白玉剑引动周天星辉。
北斗七星的光柱贯穿云层，将试图逃逸的灰蛾钉在城墙的封魔印上。
那些上古铭文如同活过来的锁链，将灰蛾体内的混沌之气层层绞杀。
“不过是个分身。”
江逾白突然挥剑斩向虚空某处，霜雪剑气撕开的裂缝里传出玄衣人本体的闷哼。
裂缝闭合前，有截缠绕混沌之气的龙尾残影一闪而过。
整座荒城开始崩塌，青铜钟表面浮现出八万年前的景象：
玄衣人浑身缠绕锁链跪在雪原，霜雪剑穿透他心脏时，溅出的黑血化作此刻笼罩荒城的黑雪。
顾云舟突然按住剧痛的右眼，方才通过星辉窥见的真实令他浑身发冷。
画面里执剑的江逾白，额间竟生着与玄衣人类似的混沌道纹！
“别看。”
江逾白剑鞘轻点青铜钟，钟声荡开时，那些真相碎片尽数湮灭。
他手中的青铜残片突然与昆仑印融合，化作完整的冰凰令插进城墙缺口。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荒城废墟拔地而起，竟是被冰封的上古战场重现人间。
无数神兵残骸指向北方，霜雪剑在此刻自主发出裂天清鸣，剑气在云层中撕出九重冰阶。
远处天际线处，九条被剜去双目的烛龙正拉动青铜巨棺而来。
棺盖表面插着半枚扭曲的冰凰令，与江逾白手中这半枚形成诡异共鸣。
那竟是沾染混沌之气堕化的“冥凰令”！
冰凰令完全嵌入城墙的刹那，无数冰晶从地脉中喷涌而出。
那些散落的神兵残骸突然立起，化作半透明的英灵阵列，朝着江逾白齐齐单膝跪地。
他们咽喉处都缠绕着冰霜锁链，这是上古神将战死后被永封的征兆。
“恭迎寒渊神君归位！”
百万英灵的怒吼震碎黑雪，顾云舟被气浪掀退三步。
他看见挚友额间浮现冰晶神纹，与三日前在古战场时闪现的光痕如出一辙。
但那些叩拜的英灵中，有几位老将的虚影正逐渐染上黑气。
“江逾白！”顾云舟挥剑劈开异化英灵偷袭的骨矛，“残魂有诈！”
霜雪剑骤然爆出冰环，江逾白以剑为笔在虚空画出太初符咒。
被净化的战魂化作流光涌入符阵。
但西北角的十二名金甲神将却突然暴起，他们破碎的面甲下，赫然涌动着与玄衣人同源的混沌之气。
“寒渊……”
为首神将的断枪突然指向顾云舟，“你以为换个皮囊，就能逃过诛神咒？”
白玉剑格开攻击的瞬间，顾云舟瞳孔骤缩。
神将盔甲缝隙中飘出的黑雾，竟与多年前他在某处秘境沾染的诅咒同源！
彼时正是江逾白用霜雪剑为他斩灭邪气。
“聒噪。”
江逾白剑尖轻挑，冰凰令震碎神将胸甲。
褪去混沌污染的战魂在消散前，用最后灵力凝出记忆残片：
白衣神君正在冰原与玄衣人对弈，而棋盘边侍立的青衫剑客，竟与顾云舟容貌神似！
顾云舟的剑穗无风自动。
此刻冰晶坠子突然映出陌生画面——
青衫剑客将白玉剑刺入自己心脏，血线在雪地上绘出镇压混沌的大阵。
“别看幻象。”
江逾白挥袖击碎冰镜，但青铜棺中溢出的混沌之气已缠绕住顾云舟手腕。
白玉剑突然自主鸣响，剑身浮现出与冰凰令同源的铭文，竟将混沌之气反吸入剑鞘。
天际的烛龙发出凄厉哀嚎，青铜棺盖轰然掀开。
玄衣人沧溟踏着黑雪走出，指尖缠绕的锁链与江逾白周身冰雾激烈碰撞。
“当年你用挚友炼剑镇我，如今重演历史，滋味如何？”
霜雪剑突然横在顾云舟身前，冰晶结界隔绝了所有混沌低语。
江逾白背对着挚友，声线是从未有过的冷厉：“你以为同样的局能困我两次？”
顾云舟突然并指抹过剑锋，以血为引激活白玉剑深处的封印。
冲天光柱中浮现出青衫剑客的残影，那竟是江逾白前世挚友留在剑中的真灵！
“碧落……”
沧溟瞳孔剧震，“你居然把最后的神魂藏在……”
残影未等他说完便挥出跨越八万年的一剑，与江逾白此刻的霜雪剑气完美重合。
两道剑光穿透沧溟胸膛时，顾云舟看清了真相：前世自己为助寒渊神君封印混沌，甘愿将神魂炼入白玉剑成为阵眼。
冰凰令与冥凰令同时炸裂，上古战场开始崩塌。
江逾白抓住顾云舟手腕急退，身后传来沧溟最后的嘶吼。
“你以为这次他还能轮回？白玉剑碎之时……”
霜雪剑气封住了后半句诅咒。
当两人落在现实世界的雪山之巅时，顾云舟发现白玉剑鞘上多了道冰裂纹，而江逾白正在擦拭霜雪剑上一缕诡异的黑气。
“三日后东海拍卖会。”江逾白突然抛出块冰晶，内中封印着半张青铜棺残片，“或许能找到修复白玉剑的方法。”
顾云舟接住冰晶时，瞥见挚友颈后一闪而逝的混沌纹路。
他默然收剑入鞘，就像曾经无数次共同对敌时那样，不问前尘，只向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