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深处突然传来龙吟,插在试剑台上的三百古剑齐齐震颤。
江逾白神色微变,霜雪剑首次横在身前结成守势。
云潇潇翻身落在白衣身侧,晨曦剑在地面拖出灼灼火痕。
司慕辰周身毛孔渗出细密血珠,却在触及青冥剑气的瞬间燃作幽蓝鬼火。
他凌空抓回佩剑的瞬间,试剑场穹顶的云层被剑气撕开裂缝,隐隐露出仙宫飞檐。
“够了。”
清冷女声自观战台传来,三根孔雀翎破空钉入阵眼。
沸腾的剑气霎时沉寂,司慕辰踉跄跪地,青冥剑上幽光如退潮般消散。
江逾白收剑时瞥见云潇潇袖口焦痕,指尖凝出霜花轻轻按在云潇潇腕间。
司慕辰吐出嘴里的血沫,冲着收走孔雀翎的紫衣女子哀嚎。
“二长老你管管他们!这俩疯子拿诛魔阵练同门!”
听到司慕辰的话,叶流因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嘲讽:“技不如人而已。”
司慕辰的眼眸微睁。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二长老,你果然还是偏心啊。看到了阿墨,你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流因打断了。
“哦?我就怎么了?”
司慕辰顿时噤了声。
叶流因并没有继续追究,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江逾白。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白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过了一会儿,叶流因的视线又扫向了江逾白身边的红衣少女云潇潇。
她的嘴角再次一勾,似笑非笑地对着江逾白开口道:“这是你的心上人?”
江逾白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波,他看了叶流因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叶流因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她歪着头,继续说道:“小陌离离开这么久,这次回来连声姨都不叫了吗?”
江逾白的眉心微微一动,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叶姨。”
听到江逾白叫出这两个字,叶流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轻轻一笑,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云潇潇,温柔地说道:“初次见面,这是姨的一点心意。”
云潇潇有些惊讶地看着叶流因,然后转过头去,看向江逾白。
江逾白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收下。
云潇潇见状,便顺势接过了储物袋,然后展颜一笑,说道:“谢谢叶姨。”
叶流因微笑着看着云潇潇,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她轻声说道:“好。”
云潇潇突然抬手抛出一个青瓷瓶,“叶姨受伤了?”
叶流因广袖下的指尖微微一蜷,丹蔻色指甲在檀木椅扶手上刮出浅痕。
“老毛病了。”
她接过药瓶时,一缕霜发垂落肩头,在打开玉扣的刹那蓦然僵住。
沁人药香如月下寒泉漫过空中,司慕辰震惊。
“弟妹竟连玄天玉露膏都有?”
叶流因倏地抬眸,鎏金步摇在额间乱晃,映得眸光碎如星子:“何处得来?”
“闲来炼着玩的。”
云潇潇漫不经心地抚平红裙褶皱,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斜阳穿过她鬓边碎发,在眼尾描出一抹鎏金。
司慕辰怔忡半晌,突然抚掌大笑,蓝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叶流因凝视着少女玉雪般的面容,目光掠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九转丹纹,忽觉百年光阴都凝在这檐角将坠未坠的夕照里。
待那抹霜色身影消失在剑冢入口,江逾白突然开口,“她这伤......”
司慕辰:“百年前二长老独闯七宗问罪,归来时灵台尽碎,青丝成雪。”
听到这话,江逾白沉默了许久。
“……是因为叶陌离吗?”
司慕辰眉头一挑,“是。”
最后一缕暮光沉入远山,远处的残剑骤然发出裂帛之音。
等到司慕辰离开,二人回到了院落中。
竹影婆娑间漏下几点星子,云潇潇忽而抚平袖口褶皱,青瓷盏与石桌相碰发出清泠一响。
“现在我才明白,”她望着茶汤里浮沉的叶子,“当年干爹要带你回玉清谷时,你为何不肯点头。”
江逾白手中把玩的玉珏一顿,眉梢微挑:“哦?”
“叶云裳眉眼间……”
夜露顺着竹叶滴落在她肩头,云潇潇忽而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了然。
“倒有七分肖似叶姨呢。”
廊下灯忽明忽暗,在他清隽的侧脸投下摇曳的影。
良久,玉珏尾端垂落的冰蚕丝绦扫过石阶,混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或许罢。”
云潇潇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袖。
忽觉眼前白影晃动,袖长的手掌已覆上她手背。
掌心相触时,她腕间的镯子沁着凉意,倒显出他掌心一点灼人的暖。
“潇潇。”
他尾音像浸了千年陈酒,熏得人耳尖发烫。
少女忽然仰起脸,如玉的脸庞在月下印出细碎银辉。
“江逾白,我方才参透了个道理。”
她抽出手指向天际弦月,“这红尘万丈,从来难求两全法。叶陌离那一世虽寿数短暂,倒也算……”
余音散在穿林而过的晚风里,惊起三两栖鸟。
江逾白凝视着她那双明媚的眼睛,恍然看见多年前的太虚山上。
她一袭红衣,巧笑嫣兮。
思及此,他突然拥她入怀。
“如今这般,便已然很好了……”
很好吗?
少女浓密的睫羽遮住了深渊似海的眼眸。
恰在此时,江逾白腰间的传讯符突然响起。
“阿墨,重阳宫来人了……”
闻言,江逾白眉头一挑。
“可要随行?”
云潇潇抬起眼,檐下琉璃灯在她眸中碎成粼粼波光,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石桌上未干的卦象。
龟甲裂痕蜿蜒如宿命,倒映着她袖口金线绣的流云纹。
江逾白执起她微凉的指尖贴在唇畔,红白两衣交缠如阴阳双鱼。
他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凤凰木今夜开花,你且在此观赏。”
“那好,我等你归来。”
等到江逾白彻底消失在眼前之时,云潇潇面色一变。
她静静地坐落在庭院之中,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在石桌之上。
她指尖凝起霜气在石桌刻下卦爻。
青金石桌面上绽开蛛网般的裂痕,惊起栖在凤凰木上的夜鸦。
她忽而拂袖震碎满地月华:“既已窥见天机,何不现身?”
琉璃灯蓦地暗了三寸,不远处浮动的月影突然扭曲成漩涡。
玄铁面具磕在青砖上的声响惊碎了池中倒悬的星子,泛着磷火的锁魂链从虚空中蛇行而出,缠住来人曳地的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