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巧莲回到住所,便迎来张重满大骂:
“让你去买个酒,去了这么久。你是去酿酒了不成?”
“夫君莫怪,城中烧酒坊听闻夫君喜喝酒,这便送来了一车。”
大掌柜、工头站在屋外,正在四下张望。
二人无不心存疑惑,一个指挥使啊,竟然住得如此寒酸?
他俩听闻屋内夫人引荐,便连忙满面堆笑,步入屋内。
二人快速查看屋内情况,以此来确认指挥使的身份。
如若有假,那便立即离开便是。
毕竟一车酒,可是价格不菲。
屋内陈设简陋,弥漫着浓烈酒味。
但不得不说,女主人持家有道,将一切打理的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再看桌旁醉汉,身着军中官服,却是松松垮垮。
腰间垂下的腰牌,十分的刺眼。
大掌柜率先行礼开口:
“草民拜见将军,尊夫人前来本酒坊采买,乃是我们的荣幸。今日,特地送来一车美酒,供将军享用。”
“你们,到底所为何事?”
张重满虽然愚笨,还喝了酒,但他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本酒坊在城中经营,难免会受到一些宵小、吏员为难。还望将军今后照拂一二,我们只求寻个方便。”
张重满冷笑一声,此等小事登门相求,却令他觉得失了面子。
如若求涂一乐办事,送过重礼不过是敲门砖,能见上个王府小吏都算是万幸。
相较之下,他张重满家的门槛,就这么低不成?
他微微侧身,看向外面。
一眼便能看见,院门外停靠的满载骡车。
“就凭这?”张重满极为不屑:“你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二人一怔。
大掌柜转而继续说道:
“将军定然公务繁忙,只需向下面打个招呼便可。当然,不止这一车。今后将军所用、府中宴请,本酒坊全包。这可是一等一的美酒,乃是当今摄政王之酿造之法。”
嘭——
张重满猛然一拍桌子:
“摄政王又如何?如若他以后失了势,谁人还追捧他的酿造之法?”
大掌柜、工头面面相觑。
他们自认为并无说错话,却不知为何会是如此结果。
何巧莲立即开口:
“你又是喝醉了酒,说什么胡话?人家好心送来美酒,不过是让你说句话而已。”
张重满想了想,顿感失言。
正要谋划大事,怎可令这帮俗人知道去?
大掌柜、工头满面堆笑,向何巧莲投去感激的眼神。
“行了,酒留下。本将军为你们说上一句便是。”
张重满本就急于喝酒,不想再和他们废话。
他深知,只要说上一句,便能令这小酒坊受益匪浅。
“好嘞,快快快,卸车,搬入府中。”
工头连忙安排起来。
可说是‘府’,令谁都觉得心亏。
很快,一切摆放妥当。
二人连连点头哈腰,退出离开。
张重满终于得以喝上美酒。
刚刚喝上一大口,便眉头紧锁、面目狰狞。
“啊,这酒、好烈啊。”
“可是有问题?我这便找他们去。”
“好酒,无需麻烦。” 张重满摆了摆手:“夫人,但我得说你两句。现在正是我关键时候,绝不可节外生枝。”
“是了,今日只是想寻来好酒,没想他们听的夫君名号,便执意送来满车的酒。”
张重满听这话很是受用,再次喝下一大口。
“你慢慢喝,我再去掂对两个菜。”
很快,何巧莲端来刚刚炒好的菜。
张重满已经眼神迷离,身体摇摇晃晃。
“夫君,下酒菜,你慢慢喝。”
张重满夹了几下菜,终于送到嘴里一块。
“嗯,香。夫人的手艺就是好。”
他又是一大口酒下肚。
何巧莲观察一阵,觉得时机已到。
不然再过一会,恐怕张重满会昏睡过去。
“夫君,今日是我错了,不该找来酒坊之人。不会令你谋划的大事受影响吧?”
“哈哈哈,自然不会。”张重满努力睁开眼睛,继续努力夹菜:“不过是城中谋营生的草民,又怎能坏了我的大事?”
“那我便安心了,只盼着夫君事成,也好给这宅子修葺一番。”
“修葺?”张重满狂妄大笑:“这破房子扔掉便是,今后你跟着我可是要住大大的府邸。”
“呸,你就吹牛吧。我只求能再添置些家用,怎会有能一跃便住进大宅子的可能?”
“说我吹牛?”张重满举起碗,一饮而尽:“宁王张烈棣,你知道吧?”
“那自然知道,与家父曾有些来往。”
“哼,此次,我便要追随宁王,夺取皇位。这可是从龙之功,今后功名利禄不会比摄政王差。”
何巧莲心中一惊,不曾想张重满已经铁了心谋反。
“说得轻巧,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想必是你喝多了,做了白日梦。”
“胡扯。宁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城外的驻军、定荣的宗亲,都将同时起事。一个娃娃皇帝,怎能应对得了皇叔的谋划?”
张重满再次喝下一大口酒,脸上笑容极为自信:
“而我手中的金吾卫,便是这重中之重。”
“不过是部分军队罢了,就能抵抗天下的千军万马?”
“哼,妇人之见。此等大事,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我倒是觉得,这毫无胜算。”
张重满轻蔑摇头:
“娃娃带着大臣们去了定荣,宗亲便会群起闹事,拖住他们。京都同时起事,直取皇宫。只要得了玉玺、兵符,盖上禅位诏书、新皇登基。我就问问你,任谁能阻挡此事?”
“那皇上和大臣们呢?”
“自然是全部斩杀。”张重满再次喝下一大口酒:“我就问问你,此等盖世奇功,能否比得过涂一乐?他只是辅佐幼帝,而我则是助新皇登基。”
“我倒是觉得,理应速速通知张总管。”
“哼,他才不过是个尚书,我若是泄密告知,定然还是在他之下。”
张重满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趴在桌子之上。
何巧莲心中慌乱不已,扶着桌子坐下。
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草包夫君原本有着大好机会,效忠摄政王。
却要轻易相信宁王的谋划?
纵使宁王有万全安排,可要撼动皇权、对抗摄政王,又是谈何容易?
从龙之功?
天大的笑话。
只怕宁王登基之后,便是要诛杀这帮从龙之人。
岂能容得知晓篡位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何巧莲思索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直奔丰梅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