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晶晶洗完了热水澡,擦完身体顺手把浴巾裹在腋下,又擦干了头发,刚拿起吹风机,听到门外有动静,便探出脑袋。
“李?”
小李应了一声,推门走进洗手间,他浑身湿透,帽檐还在不停滴水。
“赶紧冲个热水澡,等下感冒了。”她说罢就要上手帮他脱衣服。
“先不急。”小李按住她的手,表情严肃,“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段子良?”
“应该是他。”她点点头,“你听到啦?你当时在哪,我怎么都没找到你。”
“没听到,我猜的,我就躲在桥墩后面。”
“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她嗔怒,又咯咯笑,“那个遛狗的大娘还以为...”
“他还说了什么?”他又问。
“喏。”她指着洗手台上摆着的照片,“他问我有什么进展,我说没有,他就给了我这个照片,还让我自己找个借口糊弄来源...你认识这两个人么?”
小李凑近了看,缓缓点头,“一个是惠安区长孙连鹏,一个是白正义。”
“他就是你说的振亚二股东?”
“没错,大股东是我的老板,换句话说,他算是我的半个老板。”
这与事先猜想的情况差不多,她咬着手指略作沉吟,“好啦,赶紧洗澡去。”
小李忽然把她的手攥住,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晶晶,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你说的话。”
“哪句?”
“就是卫星的那个比喻。”他说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觉得,你差不多该回到正轨了。”
徐晶晶一听这话,霍然变了脸色。
“你什么意思?”她猛的甩开他的手,指着那张照片,“鱼还没彻底钓上来呢,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当我是什么?夜壶?”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那你什么意思!”她的叫喊近乎歇斯底里。
“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好吗?”
小李伸手去扶她的肩,徐晶晶侧身躲开,双手握拳,浑身哆嗦,竭力压抑着情绪,又不受控制的呼吸加重。
“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是怎样一群人,为了达到目的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小李眼中带着一丝愧疚,又把她的手攥住,“你不能再往前走了,趁着还没有彻底卷入这场风暴,我这么讲,是对你负责任。”
“负责任?嗬...负责任?”她重复着说,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脸上浮着讥讽,声音透着冰冷,“你在酒吧亲我的时候在想什么?你把我带到房间脱我衣服的时候在想什么?你所谓的负责任,就是得鱼忘筌,弃我如敝屣?”
她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小李瞬间哑火。
他摘下棒球帽扔到一旁,抹去脸上的雨水,掏出烟盒,才发现早就被沁烂,连同打火机一块丢进垃圾桶,随之叹了口气,倚在墙上,喃喃的说:“真正卷入暴风眼中,我护不住你。”
她没说话,紧攥的拳头松了些许力道。
“我那把枪你看到了,可能你还不会拆弹匣,没看到过黄澄澄的子弹,更没看过弹头打进皮肉里的样子。”他握紧了双拳,胳膊上的肌肉紧绷,“我是个混蛋,这没错,拉你下水的是我,劝你上岸的也是我,这是因为......”
“良心发现吗?”她语气归于平静,却难掩挖苦和嘲弄。
“这是因为...”他仰头,后脑抵在瓷砖上,望着耀眼的射灯,“因为我觉得...我可能爱上你了,我不敢想象子弹打在你身上的样子,我...”
他话没说完,脑袋被两只小手掰正,被迫垂下视线,对上她的眸子。
“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
“我说我不敢想象子弹打在...”
“李。”
“嗯?”
“你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爽利,请你完整的表达你爱我,一点不含糊,一点不扭捏的那种表达,行吗?”
“......”
......
雨幕下的庞蒂亚克更像一条船,范可可是把舵的船长,蔺扶摇是领航的大副,后排躺着一个烂醉如泥的水手,正在唱一首经典的海盗歌。
“闭嘴!”范可可喝道,“吵死了你!”
后排立马没声了,说明他没真喝多,最基本的危机意识还在。
“让他唱吧,怪可怜的。”蔺扶摇说。
“你认真的吗扶摇?”范可可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四仰八叉的白正义,“他哪里可怜?”
“等他意识到,刚从澳门讹来的钱只够付个定金,你就知道他有多可怜了。”
话音将落,白正义如弹簧一般支起上半身,扒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在两人的耳边又唱起来:“Soon may the wellerman e, to bring us sugar and tea and rum......”
......
徐晶晶自小李闪烁其词的表达了爱意之后,爆炸的情绪彻底归于平静,小李在她的再三催促下,冲了个澡。
两人各自换了身干净衣服,凭窗而坐。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一定要趟这趟浑水?”
“李,你要明白,不是我想趟浑水,而是你带我趟浑水。”她莞尔一笑,“除非你现在退出,管他们狗咬狗,咱找个偏远的乡村,盖一间瓦房,再用篱笆围个院子,养点土鸡土鸭,哦,对了你喜欢吃鱼,咱选址的时候可以着重考虑...”
“晶晶。”小李握住她的手,“等再过一两年,钟总的大本营搬回武江,我就跟他辞职,我们可以去过那样的生活,但现在还不行。”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她问,“难道你现在走,他还要满世界追杀你?”
“不存在什么救命之恩。”小李摇摇头,“而且就算我要走,也没人会拦着我,以大钟总的性格,他还会给我一笔不菲的遣散费,更别提调转枪口对付我。”
“那为什么不行?”
“原因很简单,我需要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我想像正常人一样抛头露面。”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李挥手打断她,“你只需知道,钟总不在国内站稳脚跟,我就始终是无根浮萍,而且,我以上讲的话,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你不要跟任何人讲,记住,是任何人,包括段总。”
徐晶晶沉默许久,缓缓点头。
“你放心吧,我知道利害关系。”
“所以,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
白正义被修理了一顿之后,彻底老实了,躺在后排一声不吭。
范可可转头讲起刚从徐为娟那里听来的,白正义小时候的各种迷惑行为,蔺扶摇笑得直不起腰。
过了不一会儿,后排又传来歌声,范可可血压升高,又要停车。
白正义立马弹坐起身,拍着她的胳膊,“别冲动,是电话。”
“喂,哪位?”
“白总,我是小李。”
“噢,小李,你说。”
“段子良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