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高管们连呼吸都放轻了，刚才还热络的气氛，此刻像被冰水浇过。
雷俊被肖正国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看向林辰，眼神里带着几分求助。
他一提芯片产线的事，肖书记的脸色会变得这么难看。
“芯片制造产线……”
肖正国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
“你提交的审批方案，是被驳回了？”
“是……”
雷俊硬着头皮点头。
“负责审批的同志说，帝京资源承载压力大，不太适合上这种高耗能项目……”
“高耗能？”
肖正国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没什么温度。
“国家鼓励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到了帝京，就成了‘高耗能’？”
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不会卡这么死。
像芯片产线这种，帝京是抱着积极态度的。
他放下汤匙，拿起桌上的茶杯，指尖在杯沿摩挲着。
雷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肖书记握着杯子的手，在微微用力。
林辰坐在一旁，没说话。
刚才雷俊提到项目被驳回时，肖正国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涉及全产业链的战略性项目，审批被驳回，身为市委书记的肖正国居然毫不知情？
这本身就透着诡异。
“雷总，”
肖正国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把提交方案的时间、对接的部门、还有驳回意见的书面文件，都整理一份给我。”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准备！”
雷俊连忙应声，心里又惊又喜。
肖书记这话的意思，是要亲自过问？
肖正国没再看他，转头对林辰道：
“小辰，我这边有点事，得先回去一趟。”
“正事要紧。”
林辰点头。
“我让司机送您？”
“不用，我的车就在下面。”
肖正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衣襟，看向雷俊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
“雷总，招待费心了。项目的事，等我核实清楚再说。”
“您慢走！”
雷俊连忙起身相送。
看着肖正国的身影消失在包厢门口，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他转头看向林辰，一脸茫然。
“林董，肖书记这是……”
“没事。”
林辰放下茶杯，淡淡道。
“肖书记去了解情况了。你按他说的，把材料准备齐全就行。”
话虽如此，林辰心里却冷笑一声。
刚才肖正国提到“核实”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冷意，他看得真切。
能在肖正国的眼皮子底下，压下这么大一个项目，还让他毫不知情，除了赵家那边的人，没谁有这个胆子。
最为重要的是，帝京市长，就是赵家羽翼。
雷俊这才稍稍放下心，重新坐下，却没了刚才的胃口。
他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佛跳墙，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帝京资源紧张，可这项目对咱们国家的芯片产业太重要了……”
“还有人劝我去辽州，辽州那是什么地方啊……”
“有人劝你去辽州？”
林辰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雷俊愣了一下，点头道：
“是赵家赵向瑞他是辽州的副州长，前阵子找过我。说辽州那边给的政策多好，土地免费，税收减免，还说能帮着协调资金……”
他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不屑。
“说得好听，辽州那地方，电子信息产业基础差得远，上下游供应链都跟不上，真把产线建在那儿，光是物流成本就能拖垮项目。”
再说了就算不能在帝京，在苏浙州、蜀州、或者是粤州，也比辽州好得多吧？
那边的电子信息产业基础比辽州成熟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水电资源土地和政策也不差。
“那你怎么回复的？”
“我能怎么回复？”
雷俊苦笑。
“只能说‘考虑考虑’，不敢直接得罪。赵家在辽州的势力盘根错节，真把他们惹急了，我在那边的分销渠道都得受影响。”
林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赵家倒是会算计，明着在帝京卡项目，暗地里又诱导雷俊去辽州，两头堵死，就是想把这条芯片产线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雷俊会在这个场合，当着肖正国的面把这事捅出来。
“辽州确实不行。”
林辰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苏浙州的工业园区我去过，那边有成熟的半导体产业集群，水电供应稳定，政策也到位，比辽州合适得多。”
雷俊眼睛一亮。
“林董您也觉得苏浙州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
他话锋一转，又皱起眉，“要是帝京这边实在批不下来，去苏浙州也好，可赵家那边……”
“赵家那边，你不用管。”
林辰打断他。
“他们还没本事把手伸到苏浙州。”
雷俊看着林辰笃定的眼神，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也是，有林董这话，就算赵家再横，总不能跟非要跟肖家硬碰硬吧？
包厢里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雷俊又跟林辰聊了些海外市场的细节，高管们偶尔插言，倒也热闹。
只是没人再提芯片产线的事，像是心照不宣。
另一边，肖正国坐上车，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市委秘书长的电话，语气冷得像冰。
“马上给我查，大米集团提交的芯片制造产线审批方案，为什么被驳回了？谁经手的？把所有文件，包括会议记录，半小时内送到我办公室！”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手指重重地敲击着膝盖。
赵家！又是赵家！
帝京市市长赵斌，是赵家老爷子的远房侄子。
这些年仗着赵家的势，在市里拉帮结派，明里暗里跟他对着干。
这次压下大米集团的项目，十有八九是赵建斌的手笔。
既给了赵家邀功的机会，又能借机削弱他在产业布局上的话语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车刚到市委大院，秘书长就拿着一摞文件在楼下等着，脸色发白。
“肖书记，都查清楚了……审批方案是赵市长压下来的，说是……说是您指示过，要严控高耗能项目……”
“我指示的？”
肖正国接过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赵建斌的签字，旁边还批注着“暂缓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