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慕舟明显紧张的抿着唇,时不时的偷看一眼身旁的顾言礼。
即便他保持沉默,没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但强大的气场依旧让人无端胆寒。
慕舟指尖微微收拢,攥着放在膝上的手提袋,主动开口: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还真是巧,是不是送我回去耽误你们了,不方便的话可以把我放到附近的地铁口。”
顾言礼回答前先握拳轻咳一声,随即语调慢悠悠的开口:
“不耽误。”
他这样讲,慕舟也只能点点头,没再说话。
但没想到顾言礼反倒突然有了兴致与她攀谈起来。
他扫了眼慕舟手里的那个手提袋。
上面印着大大的【儿童福利救助中心】几个字。
他挑眉:
“慕小姐也去了福利机构?”
“对,我去帮忙,结果在那里和江砚又遇到了。”
回答完后,慕舟突然意外的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名字?”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哦是江砚告诉你的吧,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瞬。
前排司机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很想将自己的耳朵捂住,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即便他跟着先生也算是久经沙场,各种场合见了不少,可此刻还是对女孩的大胆捏一把汗。
很少有人在顾言礼面前如此放松随意的问起他的名字。
大部分人面对他时,总是战战兢兢,格外谨慎。
而顾言礼也对她的问题也同样感到意外。
好像,真的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也不对,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些人问过他。
但那是他们命悬一线的时候。
他们惊恐的望着他,或是哆哆嗦嗦,又或是咬牙切齿满脸愤恨的起问他的名字。
顾言礼也从来不吝啬,大大方方的告知。
然后,结束他们的一切。
想一想,那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眸底掠过一抹玩味:
“我是顾言礼。”
他甚至递了一张名片给慕舟。
名片上的公司名字是远赢集团,顾家在国内的公司。
慕舟微微惊讶:
“这家公司我知道,是福利机构最大的捐献来源,原来你就是远赢集团的董事长?!”
慕舟看向顾言礼的目光多了抹色彩。
顾言礼自然能分辨得出来。
只听她道:
“顾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从前这家福利机构连单独的厨房都没有,睡觉的地方也阴暗潮湿,多亏了您,现在孩子们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
甚至这次之所以能接收更多的残障儿童,也是因为这家福利机构的经济条件改善了许多。
只是工作人员暂时还没能跟上。
这些,都是这边的院长和慕舟说起的。
或许是因为孤儿院出身,慕舟对乐于捐献的大善人很有好感。
这也很正常。
只是顾言礼却有些新奇。
他看着这样崇敬直白的慕舟,忍不住生出一丝恶念。
“好人?呵。”
他轻笑,尾音似是染上些讽刺。
顾言礼眯起黑眸,一字一顿的告诉她: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做慈善,只是为了公司形象,顺便合理避税,至于那群孩子如何,我不关心。”
撕破慈善的伪装后,他狭长的眼尾微挑,锋利如寒刀,似乎要直直刺穿慕舟那层单纯幼稚的防线。
他紧盯着慕舟:
“慕小姐知道我捐的这点钱,可以为公司省下多少吗?我只是个利益至上的生意人,仅此而已。”
顾言礼以为,听到这些的慕舟大概会三观破碎,难以置信。
或许还可能会激动的指责他太过凉薄。
哪知她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下: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目的是什么,总归小朋友们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才是最重要的。”
慕舟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依旧是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如此单纯热烈的人,却能说出这样坦荡的话。
她看着不谙世事,却知世故而不世故。
慕舟认为这是个美好的世界,却也不妨碍她清楚的知道这世间同样有不为人知的黑暗,和亦正亦邪的灰色地带。
但这些并不会打击到她的热忱。
顾言礼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慢抿紧,盯着慕舟的眼底也变得越发深沉。
他好像更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了。
顾言礼几乎瞬间冷下脸。
他没再说开口,淡漠的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
司机停在了慕舟提供的地点。
顾言礼终于再次开口。
他声音冷淡,语调微凉。
“江砚有他要完成的夙愿,他需要心无旁骛。”
这是一句明显的警告。
顾言礼并未深究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江砚是他手里很好用的一把刀,够狠,又有软肋,能屈能伸。
他目前还不想就这么丢弃。
那么眼前这个有可能会迷惑江砚意志的女孩,就有必要驱离。
所以他的警告很坦然,看起来不带半点私心。
而慕舟听后呆滞了片刻。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言礼竟会直接出言警告,让她远离江砚。
她没答应,也没反驳,只是如常对司机和顾言礼道谢,下车前,又扬着她那天真烂漫的笑脸对他道:
“对了,我看顾先生脸色不太好,还一直咳嗽,最近风大,顾先生还是安心在家休养的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说罢就毫不留恋的下了车。
顾言礼眼底隐隐划过一抹异样。
他将慕舟最后那句话在脑海翻来覆去的咀嚼一遍,指尖蓦地一颤。
他眉头微微蹙起。
顾言礼虽然常年在海外生活,但自觉对华国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还是比较了解的。
所以,她到底是在关心他的身体,还是……阴阳他身体虚弱就少管闲事?
想到这种可能,顾言礼差点被气笑。
他对慕舟已经足够耐心和柔和,若是别的人,恐怕就不是提醒,而是直接让对方消失了。
她竟然还不服气的软刀子刺了回来。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而且这种事还不能明确的去质问。
问就是那句话只是关心他的身体,是他想太多。
狡猾的女人。
顾言礼心绪翻涌,他眯着眸子,看向那个早已消失的身影。
果然,那个女人的笑具有欺骗和蛊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