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如同狰狞的灰色巨口,在视野中疯狂逼近!刺骨的死亡气息扼住了孙衡的咽喉,他绝望地紧闭双眼,仿佛看到太奶在对他招手。
千钧一发之际,江槐却对头顶那遮蔽苍穹的蠕动巨网视若无睹。
他双眸微闭,神情沉静如渊,唯有凝聚着恐怖力量的右手,五指缓缓收拢!
“嗡——” 无数细密如蛛网、闪烁着幽邃时空之辉的蓝色丝线,如同被唤醒的星河,瞬间自他掌心喷涌而出!
它们带着超越凡尘的低语,疯狂地缠绕上那柄暗红长刀,将古朴的刀身浸染成一片流动的、深不可测的蔚蓝色!
没有惊天动地的蓄势,只有无声的律动!
江槐手腕轻转,对着孙衡下方那片虚空,看似随意却又蕴含大道至简的一划!
“嗤啦——!” 刀锋所过之处,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
坚固的现实壁垒如同脆弱的丝绸般被整齐地裁开!一道边缘流淌着液态幽蓝光泽、内部混沌涡旋的时空裂隙——一个短暂存在的微型虫洞——瞬间在孙衡的坠落路径上强行撕裂展开!
下坠中的孙衡,只觉身体猛地一滞!
如同坠入一汪粘稠冰冷的宇宙之水!时间感在穿过裂隙的瞬间被彻底扭曲、拉长!前一秒是呼啸的狂风灌耳,下一秒却是真空般的死寂!
眼前的光影疯狂坍缩、旋转,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粹的虚无之黑!
致命的冲击力被这层“膜”缓缓剥蚀、缓冲!
仅仅一刹那! 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骤然消散!
“轰!砰!噗嗤!” 三声沉闷的撞击几乎同时响起! 三人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掼下,重重摔在一片极其深厚的积雪斜坡上!
松软的雪层被砸出三个人形大坑,震起漫天飞雪!
“呃啊——!!!” 孙衡蜷缩在雪窝里,发出痛苦的嘶吼!胸腔内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至少断了一两根肋骨),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开重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冰冷的雪沫呛进气管,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但——他还活着!奇迹般地活着!
从千米高的空中摔下来,只是摔断几根肋骨的话,疼痛之后他脑海中是强烈的死里逃生的满足感。
孙衡艰难地转动几乎僵硬的脖颈,试图寻找同伴。恍惚间,他的视线掠过雪坡,投向那片刚刚逃离的、此刻却显得无比遥远的天空——
“老天……” 他失神地喃喃,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剧烈收缩!
从这个前所未有的、近乎垂直的仰视角度望去,那被江槐一刀斩裂的巨网残骸,其庞大无比的体积才真正显露无疑!
断裂的肉瘤筋络如同垂死的黑色山脉,燃烧着暗紫色的残烬,在冰冷的苍穹下缓慢地翻滚、崩解、飘散!它们遮蔽了近乎半个天际,投下的阴影如同垂天之云,带着一种亵渎神明的、压倒性的存在感!刚才自己竟然是在这东西的“体内”下坠?!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旁边的雪坑传来。
孙衡挣扎着扭过头,只见李尘正艰难地从深雪中坐起上半身。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嘴唇上那层骇人的死灰似乎褪去了一些,一点微弱的血色如同潮汐般艰难地回流。
他顺着李尘的目光看去,他看到江槐站在不远处高坡上,奇异天光下把他的身影得拉长,他傲然和天空中的黑影对视着。
李尘看着江槐收刀的动作,又望了一眼天空中那缓缓坠落的巨网残骸说。
“他不一样了!”
那些孤独地跨越时间线地旅程,那些九死一生的战斗,那些世界湮灭时如海啸一般的绝望,这一切足以让一个男孩成长。
面对空中不死门徒,即使在其他时间线和她战斗过无数次的江槐,他依然会对他们残忍到几乎没有人性的灵术感到战栗。
空中如鬼魅一般的黑影是门徒之中唯一的女门徒——尹昭,她能将意念中的思维导出化为实体。
短暂的对峙之后,她似乎放弃了,空中的异象陡然消失,又恢复成阴郁的天空。
刚刚连续使用时之力,让江槐已经有些脱力,不过他故作镇静的对视似乎起到威慑作用,她最后的目光停留在罗睺身上,似乎更忌惮罗睺。
“走…走了?”孙衡瘫在冰冷的雪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夹杂着肋骨的剧痛,让他连喘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抽痛。
“暂时退了,”江槐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他自顾自地找了块相对干净、覆雪较少的石块坐下,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仿佛刚才斩破苍穹的不是他。“但他们已经精准定位到遗骨了。下一次,来的可就不止一个‘门徒’那么简单了。”
“那还等什么?!”孙衡挣扎着想坐起来,断骨处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只能急促地喘息,“快…快去基辅!把这块烫手山芋交出去啊!”
“基辅?”江槐的目光越过茫茫雪原,投向南方灰暗的天际线,像是在凝视着什么无形的屏障,又像是在等待某个信号,“现在去,等于自投罗网。如果我判断没错,俄罗斯全境的海港、空港、陆路口岸…恐怕都布满了他们的‘眼睛’和‘爪子’。”
孙衡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伤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这帮家伙…手眼通天?他们…他们能控制世界么?!”
“控制世界?”江槐嘴角扯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最初的‘灵师会’或许有这个能量,在他们权力最鼎盛的年代,其意志甚至能轻轻拨动中原王朝的龙椅。不过…他们志不在此。”
“那他们到底图什么?”孙衡急切地问,死亡的阴影让他对任何信息都无比渴求。
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寒风卷过雪地的呜咽。
“灭绝……”李尘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靠在雪坑边缘,失血过多的脸上毫无生气,吐出两个几乎被风碾碎的字眼,“……诡物。”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低沉而有力的螺旋桨声,穿透凛冽的寒风,由远及近,如同钢铁巨兽的咆哮!
江槐霍然起身,眼中锐光一闪:“来了!”
“什么来了?”孙衡茫然四顾,除了风雪什么也看不见。
“支援!”
十分钟后。
一架造型奇特、拥有巨大倾转旋翼的V-22 “鱼鹰”运输机,如同钢铁巨鹰般稳稳地悬停在低空。
狂暴的气流将地面的积雪疯狂卷起,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旋涡。一条粗壮的速降绳索从敞开的侧舱门抛下,在狂风中剧烈摆动。
“上!”江槐低喝一声,动作迅捷如豹,率先抓住绳索,强大的臂力让他即使在狂风中也能稳定攀爬。
孙衡忍着剧痛,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攥住冰冷的绳索,每向上挪动一寸,肋骨都传来钻心的痛楚,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冰冷的内衬。
在江槐的助力下,他狼狈不堪地翻进了机舱。
紧接着,他们合力将虚弱不堪、几乎无法自主用力的李尘,小心翼翼地拉了上来。李尘瘫倒在冰冷的机舱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夏天!你来得也太‘准时’了吧?!”江槐对着通往驾驶室的通道方向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被延误的不满。
一个清脆利落、带着点嗔怪的女声立刻从驾驶室传来,压过了引擎的轰鸣:“我已经是油门踩进油箱里了!要怪就怪日本人!他们那起飞前的检查手续,繁琐得能写本百科全书!就差给螺旋桨叶片挨个签名了!”
孙衡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捂着疼痛的肋骨,依然一头雾水:“我们…现在去哪???”
江槐走到舱门边,看着下方急速缩小的雪原,报出一个精确的坐标: “北海道,鄂霍次克纹别机场!”
“北海道?日本!”孙衡惊得差点跳起来,肋骨的剧痛让他瞬间缩了回去,“我们没有入境申请吧?……这不是非法入境吗?!”
“非法入境?”江槐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调侃的职业化微笑,仿佛在说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我们是‘国际极地环境联合科考队’的特聘安保顾问。鄂霍次克纹别机场,每年这个季节都会专门增设科研直升机起降点,为‘合法科考活动’提供便利。证件齐全,手续完备,明白了吗?”
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孙衡若有所思地坐在座位上,他突然明白江槐这么大费周章地改变航线,甚至不惜改道去日本,灵师会内部肯定有对方的内应!他们不能再按原定路线行动了。
想到这里他和江槐对视一眼,江槐了然地点点头,从对方的眼睛里,他读出了——“你也想到了?!”的意味,他早就想到这些!孙衡早该察觉到江槐的变换,他的视野可能已经从棋子变成执棋手了。
机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刺骨寒风。巨大的引擎发出更强劲的轰鸣,鱼鹰调整姿态,向着东北方向的茫茫海域,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