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平息得比孙衡预想的更快，或许是基地深埋在永久冻土层之下所带来的庇护。
“走！”李尘率先推开沉重的舱门，毫不犹豫地折返来路。
得益于终端的精准指引，他们行进的速度比来时快了太多。
再次站在歌莉娅造成的巨大空洞边缘，那横亘在冻土层中的巨型豁口依旧让孙衡心头震撼，他不禁低语：“龙竟然也会灭亡……”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李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冷静而笃定。他伸手拉住两根孤独飘荡在深渊上空的绳索，检查稳固性。
“体力还行？”李尘一边往自己身上套安全锁扣，一边侧头问孙衡。
“可以！”孙衡用力拍了拍胸口，语气坚决，“没问题！”
“好。”李尘简短应道，“把你的锁扣挂在我身上。”他的动作不容置疑。
“不用！我自己……”孙衡下意识要解下自己的锁扣，手腕却被李尘一把按住。
“我说过，”李尘的目光沉稳而坚决，“照应你。”
孙衡沉默了一瞬，不再坚持，默默点头。
孙衡将安全锁扣咔哒一声挂在李尘腰侧的合金环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但那源自背包深处的、如同活物休眠般的细微颤动依旧紧贴着他的脊椎。
“跟紧我，每一步都要踩实。”李尘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斩钉截铁。
他率先踏上绳索，身体微微前倾，靴底在绷紧的合金纤维上碾磨出刺耳的声响，整个人瞬间悬吊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上。
孙衡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气直冲肺腑。
他学着李尘的样子，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绳索，脚下试探着踩上去。
脚底传来的反馈并不坚实，绳索在极高的张力下只有极小的摆动幅度，但这微小的晃动却在他心中放大了十倍，仿佛随时会将他甩入下方的虚空。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吞噬光线的巨大豁口，只盯着李尘的后背，模仿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移。
风像无数把冰刀，切割着孙衡裸露的脸。
冻土层边缘不断有细碎的冰晶和冻土颗粒簌簌剥落，如同微型的雪崩，砸在李尘的战术头盔上发出噼啪脆响，有些则顺着孙衡的领口滑入，带来针刺般的寒意。
攀爬不到三分之一，变故陡生！
李尘上方一块半冻结的冻土块，因绳索持续的微小震动和他靴底的蹬踏，突然崩裂！碗口大小的坚硬冻土块夹杂着冰碴，如同炮弹般直坠而下！
“小心！”李尘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向侧方一荡，同时示警。
孙衡几乎是凭着本能缩头侧身，沉重的冻土块擦着他的战术背包呼啸而过，狠狠砸在下方空洞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碎冰和尘土如同烟雾般腾起。孙衡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紧握绳索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背包里的遗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惊扰，震颤陡然加剧，那种穿透隔层的低频嗡鸣变得清晰，如同无数牙齿在摩擦，啃噬着他的神经。
“稳住！别往下看！”李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迅速调整好姿势。
“继续前进！加快速度！”
他明显感觉到下方拖拽的力量变得沉重了一些——那是孙衡惊魂未定下僵直的肌肉反应。
接下来的路程，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不断剥落的冻土和冰碴。
绳索在两人的重量和攀爬动作下，摆荡的幅度开始增大。每一次晃动，都让孙衡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胸膛。
背包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它不再仅仅是背负的物体，更像是吸附在他背上、拉扯着他重心、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活物。
那种冰冷的、穿透骨髓的寒意和诡异的震颤，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下被无限放大，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觉得包裹里有冰凉的手指正隔着背包布料，轻轻划过他的脊柱。
距离上方的平台边缘还有最后七八米时，孙衡的体力终于逼近极限。
双臂酸麻沉重得如同灌铅，每一次抬起手臂抓住更高一点的绳索，都像是完成一次艰难的举重。
手指在冰冷湿滑的绳索上开始打滑。寒冷侵蚀着他的意志，视线因为缺氧和紧张而阵阵发黑。
“坚持住！孙衡！就快到了！”李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显然也感觉到了下方年轻人状态的下滑。
就在孙衡咬牙准备向上再挪一步时，他踩踏的那一小块冻土边缘，在连续承受冲击后，终于支撑不住！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孙衡脚下的立足点瞬间粉碎！他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唔！”巨大的失重感和心脏骤停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与李尘相连的安全锁扣骤然绷直！
“哐当！”巨大的冲击力通过锁链和锁扣传来，孙衡像一块沉重的沙包被猛地吊在半空，五脏六腑剧烈震荡，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喉咙口，一口气憋在胸腔差点背过气去。
他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才重新死死抓住了救命的绳索。
“抓紧！”李尘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但那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骤然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刚才承受的拉力有多恐怖。
他像扎根在岩石上的古松，双脚死死扣住绳索，硬生生扛住了孙衡下坠的力道。
下方的深渊仿佛张开了巨口，冰冷的风从下面倒灌上来，撕扯着孙衡的身体。
背包里的遗骨在剧烈震荡下，像是被唤醒的凶兽，震颤陡然变得狂暴，那诡异的嗡鸣瞬间高涨，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咯咯”声，清晰得如同在他颅骨内响起！
“上来！快！”李尘的声音带着不容迟疑的命令，他用力拉动安全绳，试图将孙衡拽回稳定位置。
孙衡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灵魂出窍般的恐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李尘的拖拽下，狼狈而艰难地向上攀爬。
终于，一只冰冷颤抖的手，触碰到了上方坚实的金属平台边缘！
“拉住我！”李尘猛地俯身，强有力的臂膀穿过孙衡腋下，将他如同溺水者般狠狠拖拽上来！
孙衡像一滩烂泥般滚落在冰冷的冻土层上，剧烈地咳嗽、干呕，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
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痛着灼烧的肺叶。
背包重重地压在他背上，里面的东西似乎因为抵达目的地而暂时平息了狂暴，但那股冰冷的、活物般的震颤感依旧清晰，如同一个紧贴着他心脏跳动的异胎。
李尘迅速解开两人之间的锁扣，警惕地扫视着下方还在剥落碎块的巨大空洞和开始出现大面积龟裂的冻土壁，眼神锐利如鹰。
“起来！没时间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
两人刚刚站起身，身后那片曾支撑着绳索的巨大冻土壁，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在令人心悸的轰鸣声中，大块大块地崩塌、坠落，如同垮塌的水晶山峦。
坍塌掀起的暴风雪让孙衡不由自主的眯上眼睛。
“她来了！”李尘拔出腰间的匕首，放握在手中。
暴风雪中出现一个黑影的剪影，她带着浓郁深沉的怨念走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