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车汇入直行的车流中,左转,驶出风见裕也的视线:
“黑田先生,他们已平安离开警视厅,全程没有引起记者的注意。”
电话对面粗沉的声音放柔:“辛苦你了,风见君。”
“不不,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啦!”听到黑田兵卫的犒劳,风见裕也缩脖抓着后脑勺,有些受宠若惊,“但我有一点很疑惑,既然不想他人受到牵连,理事官您为什么不直接出面呢?”
“因为派系。”黑田兵卫回答得很直白,“这次出面公安警员来自最大的那一派,或许是之前咨询顾问的风头太火,到现在舆论转移,就有人想拿黑门动刀了。”
“如果他自己识趣一些接受警告,上面就不会再多加关注,让我介入,反而会因为党派斗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风见裕也不禁感慨。
对他这个警衔只到警部补的基层而言,上面你来我往的派系斗争还太过遥远,他也是在四年前那个人的殉职后,才主动开始了解的。
与日本政界的执政党派对应,公安内部基本上分为四个派系。其中京都一派、东京两派的体量较大,余下的一派,则是由少数党、地方以及中立群体构成的游走派。
刚才黑田警官口中所说的,就是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大、堪称东京公安中流砥柱的马派,顾名思义,有传言说,该派的领导人之一就是白马警视总监。
如果是那一派插手的话...同为东京派系,确实容易给黑田理事官和降谷先生落下不必要的注意。
‘降谷先生...’
将疑惑放回胃里,另一个沉入铁锭、压在风见心底的问题却涌出水面。
“风见,你想问我的应该不止这些吧?”似乎是他沉默得太久,令对面的黑田留意,“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既然波本不在,至少还有个人能指点你。”
风见裕也皱起眉头,他不该如此浮躁,却又放不下心:
“是关于降谷先生。您知道的,距离他上次与我联络已经过了一周,自那之后,无论我发送多少消息都只是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为了确认安全,如果需要进行诸如评估、考核、测试等筛选性项目,卧底们必须在项目前后与联络人交流,确认状态和安全性。
但在所谓的‘心理评估’项目后,降谷先生再没发送过任何消息。
作为他的对接下属,风见裕也当然知道降谷零常驻的几个打工地点和住址。但得知这一状况后,黑田兵卫命令禁止了他任何相关的打探行为,就连假装路过看一眼也不行——自宫野明美行动失败后,愈发加重了风见的担忧和不安。
“...降谷先生,他真的,没事吗?”
......
嗡、嗡。
缩在床铺上的被单猛地一震,身影从床上惊坐起,发出痛苦又释然的气音。
降谷零一如既往地洗漱、更衣、系好领带,将自己打理得清爽精神,随后拿起枕边的手机。
[Rum:波本,你个人的调节时间在今天结束。不要让我失望。]
“...”透亮的紫瞳一沉,双唇微抿,按下回复。
[bourbon:了解。]
个人调节,这是在心理测评后,朗姆根据医师建议特别给予他的“员工关怀”,硬性要求他停止近段时间的伪装活动,专注休息。
哈!员工关怀,在草菅人命的组织里说出这四个字,朗姆都不觉得讽刺。
安室透将刘海夹起,对照镜子,拇指描摹着眼下不减的青黑:“难得我今天做了个美梦...”
在春意盎然的樱花雨下,斑驳强烈的白光模糊了容貌和话语,只记得不知何时,毕业多年的五人重聚在后辈的毕业典礼下,拿出各自的警官证和徽章,你来我往地攀比。
景光被上层提拔为公安搜查官,松田那小子竟然成了爆炸物对策课长,把他得意的不行!
班长走中规中矩的路径,升职成了地方警察署长;而最令大家惊讶的是萩原,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突然转职当起了警察学校教官!
“真是太离谱了!普通升职哪有这么快嘛!不过如果是我们几个的话,说不定真能实现...”
如果其余四个人都还活着、
‘不对...如果景光还活着,那真的好吗?’
勉强拉起笑意褪去,空洞茫然的思绪如丝如缕,试图将他再次包裹在窒息的茧中。
经历景光的殉职后,安室透曾以为自己能够忍受世间所有的苦痛和考验。
直到组织给了他当头一棒。
当赤井秀一打扮的宫野明美出现在他面前、自称新的黑麦威士忌时,安室透确信,自己脑袋里某个紧紧绷着弦轻易断掉了。
这真的是克隆技术吗?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迅速的克隆技术呢?!
但除了克隆技术外,安室透无法得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宫野明美的死亡状态,所有在场的代号成员都凑近确认过,不存在误判或者被人替代假死的情况。
在他运用安室透卓越的理智思考前,属于降谷零的感情率先崩溃了。
‘那位先生很满意威士忌组,所以,自今天起威士忌组正式重组。’
一股无法言语的被亵渎的,作呕感,从发胀的舌根涌到下颚,让他直接当着诸伏景光和宫野明美的面,一头栽到垃圾桶边,吐了个精光。
这一幕刚好让仍在观察走廊情况的负责医师发现,这份‘个人调节’由此诞生。
清风拂面,安室透的思维重新回到近期的工作安排。
在无法明确组织、无法清晰自己未来策略的情况下,安室透选择暂时中断与日本公安那边的联络。因为威士忌重组为他指明了自己可能的末路——
如果他卧底的身份暴露了,下一个受到组织迁怒接任波本的人,会是谁?
“安室先生?”轻柔的问候剥开思绪。
黑门遥夜站在那里,就像春日里最和煦的一缕阳光。
安室透下意识后撤一步,将视线移开,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机械性地吃完早餐,甚至走到了公寓附近的小公园里。
见他没有回复,青年眉头微蹙,温润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用轻柔的女声关切道:
【“你怎么了吗,零君,脸色很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