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h市的“新皇朝”总部大楼第三层多功能会议室,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照射进来,将宽敞奢华的会议室映照得一片通明。昂贵的红木长桌光可鉴人,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味,但这些明亮与奢华,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不安。
长桌的主位空着,仿佛一道无声的考题,考验着在座每个人的耐心与定力。
下首分别坐着七个人,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个阵营。
肥波那条打着石膏的腿粗鲁地架在另一张椅子上,身子歪斜,显得既滑稽又可悲。他脸上早已没了在医院时的骂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庆幸和残留后怕的沉默。一双小眼睛不时小心翼翼地瞟向空着的主位以及坐在附近的几个陌生面孔,每一次视线移动都伴随着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吸气。
欧阳蔚穿着新换的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试图恢复往日精明干练的形象。但他微微蜷缩的手指和偶尔游离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远非平静。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会议室里的几个摄像头,仿佛在评估着什么,又迅速移开。
任平生坐得最端正,神色也最是沉稳,目光平视前方,仿佛老僧入定。只有偶尔极其细微地调整坐姿时,才能看出他肋下和胸腹处的伤势并未完全痊愈。他的视线偶尔会扫过对面那个空着的、本该属于江智的位置,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最令人意外的是小白脸。他看起来几乎是完好无损,除了脸色异常苍白,眼窝深陷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示精神曾遭受极大折磨外,身上竟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外伤。他低着头,双手放在桌下,不安地相互绞动着,几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每当有人清嗓子或者移动椅子,他都会不自觉地轻颤一下。
此外,还有三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是面色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坐姿笔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叫林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
另一个则年纪稍轻,约莫三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嘴角似乎总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镜片后的眼睛却冷静得毫无波澜。他叫杨晨宇,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支昂贵的钢笔,动作流畅而精准。
第三个,是个身材壮硕如铁塔,满脸虬髯,气势凶悍的男人。他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肥波、任平生这几个“伤号”,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便是庞虎,偶尔扭动脖子时,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这七个人,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有肥波偶尔因为调整伤腿而发出的轻微吸气声,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以及不知是谁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反衬得会议室愈发寂静。
“咔哒。”
会议室的实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裘振南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中式立领装,脚步沉稳,面容冷峻。相较于之前,他似乎清瘦了一些,颧骨更为突出,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与沉淀后的平静。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势并未因之前的变故而减弱,反而更添了几分难以揣测的深沉。
他没有立即走向主位,而是站在长桌的一端,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的视线在肥波打着石膏的腿上停留了一瞬,在欧阳蔚强作镇定的脸上掠过,在任平生沉静的目光中微微一顿,最后在小李子那苍白惶恐的脸上定格了数秒。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或绷紧了神经。肥波甚至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伤腿放下来,却因动作太快而痛得龇牙咧嘴。
庞虎见到裘振南,收起了那副散漫的姿态,坐正了些许。林墨和杨晨宇则微微颔首致意,动作恭敬却不过分谦卑。
“都到了。”裘振南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看来,恢复得都还行。”他的语气平淡无波,让人听不出是关怀还是讽刺。
没人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肥波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明智地闭上了。
裘振南似乎也并不期待他们的回应,他自顾自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指关节处有些细微的擦伤,已经结痂。
“今天叫你们来,有几件事要说清楚。”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第一件,是关于之前那件事。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怕。”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几人,仿佛在评估每个人的反应:“你们能出来,确实是我去钟浩那里把你们带回来的。”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裘振南口中得到证实,肥波还是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欧阳蔚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连任平生的眼神都波动了一下。小白脸更是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嘴唇微微颤抖。
“老大!我......”肥波激动地想要表忠心,却被裘振南一个抬手制止了。那手势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听我说完。”裘振南的声音依旧平稳,“过程比你们想的要复杂。钟浩那个人,不是善茬。他能放人,自然有他的条件和我的代价。”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具体是什么,你们不必知道,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过去了”这三个字,再次被强调,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断。
“但是,”裘振南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会议室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头。之前的那些心思,那些动作,我希望都随着那间地下室一起,烂在那里,彻底翻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我裘振南能捞你们出来,也能再把你们送回去。这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机会,也只有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