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满蒲公英的草坡上,有一间用晒干的蒲公英绒毛盖成的小房子,屋顶圆圆的像颗饱满的种子,门是用向日葵茎做的,推开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这是森林里唯一的蒲公英邮局。邮局里没有邮票,却有无数朵蓬松的蒲公英,每朵绒毛里都藏着一句悄悄话,贴在信封上,风一吹就会带着信飞向远方。
邮局的邮递员是只穿黄背带裤的小蜜蜂嗡嗡,他的翅膀上总沾着蒲公英的白色绒毛,每天清晨都会踮着脚收集带着露水的蒲公英。这些蒲公英要经过特殊处理:先放在阳光下晒三个时辰,让绒毛变得更轻盈;再用蜂蜜水轻轻喷洒,让悄悄话能牢牢粘在上面;最后由住在邮局阁楼里的萤火虫,往绒毛尖点上一点点星光,这样夜晚送信时,信就不会迷路。
这天清晨,嗡嗡正蹲在草坡上挑选最饱满的蒲公英,忽然看到一朵半开的蒲公英下面,藏着只瑟瑟发抖的小瓢虫。小瓢虫的鞘翅缺了一小块,像被树枝刮过,怀里紧紧抱着一片卷起来的梧桐叶——那是森林里最常用的信纸。“你好呀,”嗡嗡轻声问,“是要寄信吗?”
小瓢虫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想给住在河对岸的奶奶寄信,告诉她我找到新家了,可……可我不会飞,过不了河。”她展开梧桐叶,上面用松脂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奶奶,我在蒲公英坡找到一朵大蘑菇当房子,每天都能吃到蚜虫,您别担心。”字的旁边画着一只小小的瓢虫,旁边是个大大的蘑菇。
嗡嗡的心像被花蕊轻轻挠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独自送信时迷了路,是河对岸的青蛙爷爷把他背回来的。“我帮你寄吧,”嗡嗡接过梧桐叶,“不过你的信需要贴‘勇气邮票’,就是最勇敢的蒲公英,能飞过最宽的河面。”小瓢虫的眼睛亮了:“我知道哪朵最勇敢!就在那棵老橡树下,它去年顶住了暴风雨,绒毛一根都没掉!”
他们一起走到老橡树下,果然看到一朵特别粗壮的蒲公英,花茎像细竹筷一样直,绒毛紧紧团在一起,透着股倔强的劲儿。嗡嗡小心地摘下它,用蜂蜜水沾了沾小瓢虫的信纸,又请萤火虫在绒毛尖点上星光。“好了,”他举起信对着风,“等风来的时候,它就会带着你的话去找奶奶啦。”
风刚好吹过草坡,蒲公英邮票立刻带着信飞了起来,白色的绒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个小小的热气球。小瓢虫追着跑了几步,直到信变成一个小点,才停下来对嗡嗡鞠躬:“谢谢你,我能在邮局帮忙吗?我会爬树,能摘到最高处的蒲公英。”
嗡嗡高兴极了,他正缺个帮手呢。于是小瓢虫成了邮局的“摘花员”,每天背着小竹篓爬上树,把最饱满的蒲公英摘下来;嗡嗡则负责处理邮票、写回信,偶尔还会请路过的蝴蝶帮忙,把特别急的信送到更远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邮局的门被“咚咚”敲响了,是只背着大包裹的刺猬,包裹里露出一堆皱巴巴的银杏叶。“邮递员,”刺猬喘着气说,“我想给冬眠的朋友们寄‘唤醒信’,可我的刺总把信纸扎破,蒲公英邮票也粘不住。”
嗡嗡打开包裹,发现银杏叶上写着各种春天的消息:“小熊,等你醒来,我带你去挖春笋”“松鼠妹妹,我藏了最好吃的榛子在树洞里”……每句话旁边都画着小小的太阳,显然是用心写的。“别着急,”嗡嗡从柜子里拿出一卷蛛丝,“我们用蛛丝把银杏叶裱起来,这样就不会破了,再把蒲公英邮票粘在蛛丝上,保证吹不散。”
小瓢虫也来帮忙,她用爪子小心地按住银杏叶,嗡嗡则用蛛丝一圈圈缠绕,很快,原本皱巴巴的信纸变得平整又结实。刺猬看着处理好的信,眼睛湿了:“去年冬天特别冷,有三只朋友没醒过来,今年我想早点告诉他们,春天会来得很早,让他们有勇气撑到花开。”
嗡嗡心里一动,往每张邮票的绒毛里都加了点花蜜——那是“温暖添加剂”,能让收到信的动物,在梦里都闻到甜甜的花香。他请风把信送到各个树洞、山洞,看着白色的蒲公英邮票像一群小伞兵,慢慢落在雪还没化完的森林里,心里踏实了许多。
傍晚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小瓢虫正趴在窗台上看雨,突然看到一朵湿漉漉的蒲公英落在窗台上,绒毛里裹着片荷叶——是河对岸寄来的回信!小瓢虫赶紧把信拿给嗡嗡,荷叶上是用莲蓬汁写的字,笔画圆圆的,像小瓢虫的鞘翅:“我的小宝贝,奶奶很好,河这边的蒲公英也开了,等春天来了,我让青蛙爷爷背我去看你,给你带最甜的槐树蜜。”
信的末尾画着两只瓢虫,手拉手站在蒲公英下面,旁边写着:“奶奶的翅膀也缺了一块,我们是一样勇敢的小战士。”小瓢虫看着画,突然捂住了嘴,眼泪掉在荷叶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像朵小小的花。
嗡嗡递给她一片蒲公英绒毛,让她擦眼泪:“你看,邮票真的把话带到了。”小瓢虫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我们可以做‘雨天邮票’呀,用蜡质的蒲公英绒毛,下雨也不会湿。”于是他们找来了蜜蜂分泌的蜂蜡,涂在蒲公英上,果然,再大的雨也打不湿绒毛了。
雨停后,月亮升了起来,草坡上的蒲公英沾着水珠,像挂满了小灯笼。嗡嗡和小瓢虫坐在邮局门口,看着萤火虫在周围飞舞,偶尔有晚归的信被风送回来,都是些收到信的动物写的感谢卡:“谢谢你们,我梦到花开了”“邮票上的花蜜好甜,我一定能撑到春天”……每张感谢卡上都粘着一小片花瓣,是最好的“邮资”。
小瓢虫打了个哈欠,趴在嗡嗡的背上睡着了,梦里她好像变成了一朵蒲公英邮票,带着信飞过河,看到了奶奶的笑脸;嗡嗡则把今天剩下的蒲公英整理好,放在通风的架子上,准备明天做成新的邮票。他想,明天大概会有更多动物来寄信吧,有想给远方候鸟寄“家乡信”的,有想给刚出壳的雏鸟寄“成长信”的,而他和小瓢虫,会把所有的思念都变成会飞的蒲公英,让每个等待都有甜甜的回音。
夜深了,蒲公英邮局的灯还亮着,像草坡上一颗暖暖的星星。屋檐上的水珠滴下来,打在向日葵茎做的门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在数着还有多少个梦,等着被邮票带到该去的地方。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森林的呼吸,带着蒲公英的香,带着未说出口的话,在月光下慢慢散开,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哄着整个森林入睡。
等明天太阳升起,第一朵蒲公英张开绒毛时,邮局的门又会准时打开,迎接新的信,新的期待,还有无数个藏在白色绒毛里的、暖暖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