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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老宅最深处的墙头上。

江老大的脸上带着三分嘲讽、四分无聊和一百分的好奇。

“老二,你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垮了吧?”

“江老二顶多借着调查事情真相的风头关我三天。”

“那这三天你什么事都不干?”

“我已经干了。”

人郁闷的时候就想多说话。

有些破防的江老二指了指身后墙头上一排排的小脑袋。

“只是打我个措手不及而已,真以为我没人呢?”

“你要越狱?”

“门口只象征性的放两个看守,江老三就等着我越狱呢。”江老二这时候还不忘教育大哥一句:

“当年你一样被老头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家主的位置说没就没,这种时刻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你不该一怒之下办蠢事的。”

“老子当年没错,凭什么搞我?”

“我现在也没错,可如果我急了,那错误就大了。”

江老二摇摇头,面对墙头上的小脑袋们只说了一句话。

“去,找到江夏。”

沉默的黑夜里,只有江老二这一句话嗡嗡作响。

....

太平间

“所以是江欣的这封信导致你做出了决定?”

“对。”

“真是因果轮回啊。”

橙子知道一些江家的故事。

知道江老二为了稳定局面,给江流一个交代。

连自己儿子都给送进去了。

彼时的江老二自然是铁血无情的。

但他会想到在几个月后,因为监狱里儿子的一封信,导致自己被囚禁了吗?

“再聪明的人也算不尽世间事。”

“这只是暂时的情况罢了,不会真以为江老二就这么败北了吗?”

“我当然知道二伯只是吃了点小亏。”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让江老三压过江老二一头。

那可真是小看江老二了。

“江老二只要找到江夏,那咱们的一切都当白做。”

“江夏人呢?”

“不知道,那个开车撞我的司机是个专业的家伙,反侦察能力挺强,江老三的人没跟上。”

“那怎么办?”

橙子说这话的时候,正在背对着江流。

因为她老觉得这太平间阴森森的,更诡异的是江流也沉默了。

橙子猛地回过头去。

只看见一张流着血泪的脸。

“啊!!!”

“别喊别喊,番茄酱。”江流忽然笑了起来,指了指手上剩下的番茄酱包装袋。

他说:“江夏这事我也没办法,但我相信老天爷会帮助我。”

“怎么还搞上玄学了?”

“大师傅告诉我的,只要有勇气做出改变,整个世界都会帮助你。”

“那如果没帮助你呢?”

“那我就敲烂大师傅的脑袋。”

...

郊区。

江夏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

然后他转头看着推着电动车跑的张显生,眼神里满是迷茫。

“把你的电动车扔了不行吗?”

“这是我老婆给我买的。”

“你放在某个地方寄存,回头再取回来不行吗?”

“不行,我今晚要去找我老婆了,电动车也跟我一起去。”

“哦,你老婆在哪个城市.....等会?”江夏猛地回头一看,震惊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你老婆不是死了吗?”

“对。”

“你今晚要死?”

“对。”

“不是,那你接我这趟活干什么?临死前报复社会?”

“凑彩礼钱和嫁妆钱。”

“你有点瘆人了,兄弟。”

江夏一路被张显生带着走。

在长途跋涉中,娇生惯养的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咱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马上就到了。”

江夏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黑色里的一点亮光。

“天师堂。”

...

“这都是白花花的钞票,你就扔这里烧了?”

江夏看着张显生跪在月老殿前,钞票燃起的火焰正在灼烧他的脸。

他们是跳墙进来的。

宁静的天师堂几乎没有声响,他们也没有被发现。

但火焰升起后,他们估计很快就要被发现了。

“你和你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家里是做土方生意的,比不了你们这些大公子,但也算是个浪荡公子哥,吃喝嫖赌抽,我什么都干过。

所以我不出意外的败光了家底,但很幸运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没有嫌弃我。

还愿意跟我结婚。

我爸拿出了最后的积蓄作为彩礼。

我早就答应过我老婆不再赌博,可是我又去赌了。

我老婆用彩礼和嫁妆帮我还了赌债,然后跟我分手了。

她说她对我完全失望了。

尽管我努力挽回,我老婆还是毅然决然的跟我分手。

两年后,她胰腺癌住院了,她家里人都准备放弃了。

我把房子卖了救她的命,但半年后她死了,她临死前仍然没有原谅我。”

张显生跪在地上,在高耸的火焰前仰头往上看。

“他说我接这种活,就是为了凑够当初的彩礼钱和嫁妆钱还给她,这是我欠她的。”

“哥们,你是真魔怔了。”江夏拽着张显生的衣服往外走:“大哥,她死了,但你还活着,活着的人就得往前看。”

张显生不出意外的反抗了这个行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让江夏沉默的话。

“江少爷,没有归属的人还能算活着吗?”

“不是你...”有股无力感在江夏身上流淌。

“你走吧,江少爷,电瓶车其实是满电,我推着车就是为了省电而已,沿着这条路骑四十公里就会到安生县城,到时候你再想办法砸钱回京城就是了,记得要花现金。”

张显生盘腿坐在月老殿门口,碎碎念的说着: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已经魔怔了,可是我活着又能怎么样呢?每天程序式吃饭、喝水、睡觉?

所以我老婆去世的那天,我已经死了。

现在我只求月老帮我再牵牵线,万一这次她原谅我了呢?”

江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

归属感嘛。

他没有归属感。

没有任何人和地方能给他归属感。

他父亲早就不管他,母亲回了京城以后就已另嫁他人。

回到京城又能怎么样呢?吃饭、喝水、睡觉?

江夏迷茫的看着疯狂往火盆里扔钞票的张显生。

张显生要死了,但他神情亢奋,灿烂的活着。

江夏还有的活,但他萎靡不振,像是要衰败的死。

没有归属感是很致命的问题,用土话讲就是心里没根。

没根的人,会把眼前出现的一切当作生活的目标,尽可能的为生活创造些意义。

所以橙子三两句话,就导致他实行了原本已经搁置的计划。

当初从京城出来的时候,那个神秘莫测的姥爷也用三两句话,把他推到江家。

能发挥点作用就发挥,发挥不了就算了。

这就是京城那边对他的态度。

谁管他的死活。

于是在火光的映照下。

江夏无助的看着周围操着棍棒围上来的道士们。

也看着迎面走来的慈眉善目的大师傅。

他知道自己可能走不掉了。

他也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