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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情感轨迹录 > 第860章 全家福里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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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宴会厅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嗡嗡作响却模糊不清。我站在婆婆身旁,脸上还挂着新娘标准的微笑,嘴角已经有些发酸。

“田颖,你先往旁边站一下。”婆婆突然拉住我的手臂,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退后一步。婆婆随即转向我的新婚丈夫杨磊,亲昵地替他整理了一下领结,然后招呼着公公和杨磊的两个姐姐站到一起。

摄影师调整着镜头,笑道:“好,一家人看这里!”

一家人。这个词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站在一旁,看着我的丈夫、公婆和两个大姑姐对着镜头微笑,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杨磊似乎短暂地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在婆婆的催促下转回了头。

水晶吊灯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我感觉在场宾客的目光像细小的针尖一样扎在我的背上。手中的捧花沉重得几乎拿不住,婚纱也不再是梦幻的象征,而是成了让我无法逃离这场尴尬的囚衣。

“好,再来一张!”摄影师浑然不觉地喊着。

我强迫自己维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翻江倒海。这难道就是我的新婚生活开场白吗?

婚礼前,我以为我和杨磊家的关系还算融洽。我是公司里普通的管理人员,杨磊是技术部的骨干。我们相识于一次跨部门合作,相爱两年,觉得时机成熟了,便顺理成章地步入婚姻。

杨磊家是本地人,有着北方小城居民特有的直爽和些许保守。我是从农村考出来的,老家在遥远的西南山区,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第一次见杨磊母亲时,我就察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

“小田家里是农村的啊?”当时她放下我带的礼物,语气平淡,“不过现在城乡差距小了,农村孩子能吃苦,是好事。”

这话表面是安慰,实则划清了界限。杨磊后来解释说我太敏感,说他妈就是这样的直性子,没有恶意。

也许从那时起,我就该明白,在这家人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拍完“全家福”后,婆婆才像是突然想起我的存在,转身招呼道:“田颖,快来,咱们婆媳俩单独照一张。”

我机械地走上前,被她挽住手臂。在镜头前,婆婆笑靥如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但当我下意识地看向杨磊时,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转而与大姐说话。

婚宴结束后,回到杨磊家早为我们布置的新房,我终于忍不住问:“刚才拍照的时候,为什么让我站到一边?”

杨磊脱下西装,漫不经心地说:“你想多了吧,妈可能就是随意安排的。”

“可是摄影师都说‘一家人’拍照了,我却不在其中,宾客会怎么想?”我坚持道,感觉胸口堵得慌。

杨磊叹了口气:“你今天累了,别为这种小事纠结。我家人都很喜欢你,只是他们有时候不太注意这些细节。”

小事。这个词彻底刺痛了我。在我最重要的婚礼日,被排除在全家福之外,只是“小事”?

“你姐姐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根本不配进你们杨家。”我声音有些发抖,“还有你妈,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家人一眼。今天我爸妈坐了四个小时大巴赶来,你妈连一句亲家母都没叫过。”

杨磊的脸色沉了下来:“田颖,我们今天刚结婚,你能不能不要找不痛快?”

我愣住了,突然意识到这场对话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转身走进浴室,锁上门,看着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婚后的生活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能感觉到杨家那堵无形的墙依然矗立。我在一家外贸公司做管理工作,朝九晚五,而杨磊的工作相对灵活,常常比我晚出门早回家。婆婆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小区,时不时会“顺路”过来看看。

一个周三下午,我因为提前完成月度报告,意外获得半天休假。兴冲冲回家,想给杨磊一个惊喜,却撞见婆婆和两个大姑姐都在我家厨房忙活。

“哟,田颖今天回来得早啊。”婆婆头也不抬地切着菜。

杨磊正帮着剥蒜,见到我略显尴尬:“妈和姐过来教我做几个家常菜。”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在我的家里,我反倒像个闯入者。

大姐杨晴笑道:“田颖真是好福气,下班回来就有现成饭吃。”这话表面是羡慕,实则暗示着我的不劳而获。

二姐杨雨接过话头:“小磊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都会下厨了。”

我强压着不快,放下包,挽起袖子:“我来帮忙吧。”

婆婆却拦住我:“不用了,马上就好了。你去休息吧,上班一天也累了。”

这种表面关怀实则排挤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多次。如果我坚持帮忙,就是不知好歹;如果我真的去休息,又坐实了懒媳妇的形象。

我看向杨磊,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只是低头剥蒜,仿佛我们之间的暗流与他无关。

晚饭时,婆婆突然说:“对了,下周末是爷爷的忌日,咱们全家要去扫墓。田颖,你记得提前请半天假。”

我点点头:“好的,妈。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我们都准备好了。”婆婆说着,转向杨磊,“你爸已经联系好了车,咱们早上八点出发。”

我迟疑了一下:“我和杨磊自己开车去不行吗?”

婆婆筷子顿了顿,语气平淡:“一辆车够了,省得麻烦。”

又是一次无形的排斥。我默默吃饭,不再说话。

饭后送走婆婆和姐姐,我一边洗碗一边对杨磊说:“我觉得你妈始终没把我当一家人。”

杨磊正看电视,头也不回:“你又来了。妈不就是让我们坐一辆车吗,你想太多了。”

“不只是这个。”我放下碗,水溅了一身,“每次家庭聚会,他们聊的都是你家亲戚的往事,我插不上话;你妈记得每个家庭成员爱吃的菜,唯独不知道我的口味;就连我们家的钥匙,你妈和你姐都有,而我爸妈来了只能敲门。”

杨磊终于转过头,眉头紧锁:“田颖,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家有时候不够周到,但他们没有恶意。你要是总觉得委屈,那我们以后少回家就是了。”

又是这样。每次我试图谈论在他家感受到的排斥,最后都变成了我小题大做、我敏感多疑。杨磊从不正面解决问题,只是希望我“想开点”。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痕。我想起了我的家乡,西南那个小山村,想起了我善良朴实的父母。

我们村有个叫杏花的姑娘,长得水灵,后来嫁到了省城。听说婆家很有钱,杏花每次回村都穿金戴银,村里人都羡慕她嫁得好。直到有一次她回娘家,半夜我起床上厕所,听见井边有压抑的哭声,用手电一照,竟是杏花。她撩起的袖子里,手臂上全是青紫的伤痕。

“城里人瞧不起咱们农村人。”她哽咽着说,“在婆家,我连条狗都不如。”

那时我还小,不明白嫁人怎么会和“不如狗”联系在一起。现在,我似乎懂了一些。

第二天是周六,我本来和杨磊约好去看电影,却接到婆婆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杨磊过去一趟。杨磊匆匆离开,直到傍晚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我问。

杨磊犹豫了一下,说:“二姐和姐夫闹矛盾,可能要离婚。”

我惊讶道:“怎么回事?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姐夫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杨磊叹气,“二姐想帮他,但爸妈不同意,说当初就不看好这门亲事。”

我心里一沉。杨磊的二姐杨雨嫁的是个农村出身的企业家,虽然事业有成,但婆婆一直瞧不起他的出身。如今果然应了“当初不看好”的预言。

“你爸妈是不是又要说门当户对的重要了?”我忍不住问。

杨磊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周后,我意外收到了老家表妹的来信。信上说,村里要修一条新路,需要征用部分土地,包括我家那片果园。父母老实巴交,不知道如何争取权益,希望我能回去一趟。

我请了假,准备回老家。杨磊本来要陪我一起去,却被婆婆以“二姐情绪不稳定需要人陪”为由留了下来。我独自坐上回老家的大巴,车窗外的风景从城市渐变成田野,心情复杂。

回到家,我发现情况比信上说的还要严重。不仅是我家的果园,连老宅都要被部分征用。村书记和开发商明显勾结,补偿款压得极低。

我带着父母去找村书记理论,却被告知“这是村里集体决定,不服可以去上访”。看着我年迈的父母无助的样子,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从我心中升起。

我不能就这样认输。为了父母,为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家。

我联系了在城里做律师的大学同学,咨询相关法律;又走访了村里其他被征用土地的农户,联合大家共同维权;还通过媒体朋友曝光了这件事。那些在公司做管理时积累的协调能力和谈判技巧,全都派上了用场。

那些日子,我白天奔波,晚上就睡在老家那张小时候的木板床上。奇怪的是,尽管面对重重困难,我却感觉比在杨磊家自在得多。这里的人们直来直去,喜怒形于色,不像城里人那样话里有话。

经过近两周的努力,我们终于争取到了合理的补偿方案。签约那天,父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村民们也对我刮目相看。那个曾经只会读书的“田家闺女”,如今成了能为村里办事的能人。

回家的路上,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小颖,你长大了,有出息了。在婆家要好好的,但要是受了委屈,别忘了娘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眼眶一热,重重地点头。

回到城里那天,杨磊来接站。见到我,他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二姐和姐夫的事闹大了,姐夫可能要坐牢。”杨磊声音低沉,“妈因此病倒了,在医院。”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回老家的第二天。”杨磊叹了口气,“妈不让告诉你,说你家已经够乱了。”

又一次,我被排除在家庭危机之外。但这次,我没有感到委屈或愤怒,反而异常平静。

去医院路上,我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婆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见到我略显惊讶:“田颖回来了?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都解决了。”我简单回答,放下东西,“您感觉怎么样?”

婆婆勉强笑了笑:“老毛病,不碍事。”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我削了个苹果,递给婆婆,她接过去,却没有吃。

“田颖,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婆婆突然开口,“杨雨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想让她暂时住到你们那里一段时间。你们那个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我动作一顿,没有立即回答。杨磊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我。

“妈,我觉得这不合适。”我平静地说。

婆婆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皱起眉头:“怎么不合适?她是你姐,现在有困难...”

“我是说,”我打断她,“客房太小,而且临街太吵。主卧旁边那个房间更大更安静,更适合二姐现在的情况。但我需要一天时间重新布置一下。”

婆婆愣住了,连杨磊也惊讶地看着我。

我继续道:“不过有二姐在,我和杨磊的隐私可能会受影响。所以我想,既然是一家人互相帮助,等二姐情况好转后,您和爸是否可以考虑帮我们付首付换个大一点的房子?我看小区三期就有不错的户型。”

病房里鸦雀无声。我微笑着看向婆婆,眼神却不闪不避。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在这个家挺直了腰杆。

婆婆凝视我良久,终于缓缓点头:“也好,到时候看看。”

从病房出来,杨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刚才...”

“我怎么敢跟你妈谈条件?”我接过他的话,微微一笑,“杨磊,我想通了。在这个家,我要么永远做个小心翼翼的外人,要么就做真实的自己。我选后者。”

杨磊沉默了。我们走出医院,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不起。”他突然说,“这些年来,我一直知道妈和姐姐有时对你不公平,但我总希望息事宁人,让你忍让。”

我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我爱了多年的男人:“那现在呢?”

“现在...”杨磊握住我的手,“现在我明白了,一个家不能只靠一方的忍让维持。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应该是一体的。”

晚风吹拂着我的发丝,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城市不再那么冰冷陌生。

回到家,我看着客厅墙上那张婚礼当天拍的照片——只有杨磊和他父母姐姐的“全家福”,轻轻把它取了下来。

“明天我们去拍张新的全家福吧。”我对杨磊说,“包括我和你的全家福。”

杨磊点点头,从背后抱住我:“好。”

我知道,前方的路不会一帆风顺,婆媳关系、姑嫂问题不会因我一次反抗就彻底解决。但至少,我不再是那个站在边缘的新娘,而是准备在人生画卷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女人。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勇敢的星星,照亮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