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岁过得最金贵的一个早上了。
外套、鞋子有郁辞年帮忙穿，头发有鹿湘帮忙梳，牙膏有棠溪帮忙挤……
要不是她坚定拒绝，棠溪还要帮她刷牙，并且十分期待。
饭有黎野做好了送到她手边，还有一个斯星燃在她吃饭时，殷勤地给她捶背捏肩。
看得谭慧珍又是好一顿羡慕：“哎哟，你这是怎么教的啊，这孩子也太孝顺了吧。”
她显然对林岁和斯星燃的母子关系深信不疑。
毕竟大师嘛，肯定总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术法，让她始终保持最年轻的状态。
而同为母亲的身份，让原本对林岁无感的她顿生亲近之意。
于是她又看了眼黎野几人：“那这几个应该也是你的侄子侄女吧，瞧他们，个个长得好，还对你尊敬有加，你可真有福气。”
继喜提儿子后，又喜提侄子侄女的林岁：“噗……咳咳……”
斯星燃也噗嗤一下，笑得好大声。
郁辞年凉凉地睨他一眼，又从善如流地给林岁递上一杯水：“小阿姨，喝茶。”
林岁：“……”
她微笑着接过杯子：“傻孩子，叫太奶。”
郁辞年：“……”
这下轮到鹿湘笑得好大声。
早餐是山药莲子小米粥，郁辞年递来的水带颜色，林岁一喝便知是丹参红枣茶。
她心头一动，忍不住垂眸笑了笑。
许老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所以从来不会特地要求她食补。
但这帮反派显然很在意。
一看她这表情，斯星燃便急吼吼邀功：“山药是我刨的，我手到现在还痒！”
“茶……我、泡！”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狗，棠溪愣了一下才赶紧跟上。
鹿湘也不甘示弱：“东西是我让人买的。”
郁辞年微微一笑：“食谱，我的。”
黎野……黎野不用说，林岁懂，粥他煮的。
一行人讲完就巴巴望着她，意思不言而喻：求小礼物~
林岁到底没再吊着他们，喂饱肚子后便说话算话，亲自将礼物盒一一送到他们手上，随即看也不看，直接拿上衣服进了客厅里的公用卫生间。
嗯，她只是爱干净，才不是不好意思。
这不是林岁第一次给人送礼物。
齐琰，老莫，还有她那个一年半载见不到一次的师父，他们都曾收到过她送的生日礼和新年礼。
像这样既不是生日，又不年不节，还如此郑重其事，甚至闹了个乌龙险些送不出去的……
却真真是头一回。
“喵~”
一声猫叫突然响起。
林岁扭头，见昨晚那只黑猫从窗外跳进来，喵喵叫着绕在她腿边蹭了蹭，而后迈起小碎步跑到角落的浴缸边，蹲坐着不动了。
一双翠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
林岁看看猫咪，又看看浴缸。
她若有所感地走上前，掌心拂过浴缸外壁。
然而……她以为会有的金红色纹路并未出现。
这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浴缸。
林岁蹙了蹙眉，低头问：“你确定没弄错？”
“喵！喵！”黑猫急了。
它轻盈地跃进浴缸里，仰着圆圆的猫猫脸冲林岁叫个不停，像在说：就是这，没错！
难道是障眼法？
林岁抿抿唇，干脆闭眼咬破指尖，迅速在浴缸上画出一个灵咒：“破！”
紧接着，她再次探掌查看，浴缸却依然毫无反应。
林岁默然半晌，嗤了一声。
看来对方这次花了不少心思。
又是藏照片，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藏起法阵，就为了不让她继续破坏他精心设下的养鬼阵。
还企图用鹿湘的事情来扰乱她的心神。
或许还要加上一个黎野。
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他先是试图让方佳依提前突破来杀她，又耗费大量修为强行催熟了毕先生，真的还有精力做这些吗？
怕是得假手于人吧。
与此同时，终于拿到礼物的反派们面面相觑，莫名有些紧张。
尤其棠溪。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份礼物。
她的出生是不被期待，也不被接受的。
无论家人、亲戚，亦或这些年来，在她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匆匆过客。
她常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没有人看到她，也就没有人愿意接纳她。
她也会想，也许她就是一只孤魂野鬼。
只不过比鬼多了些血肉，也一样孤零零地游荡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人世。
她既不是鬼，也不像人。
她找不到自己的归属。
直到，她遇见林岁。
遇到大家。
棠溪紧紧抱着礼物盒，过了许久，才期待又忐忑地拆开包装。
舍不得弄坏哪怕一点，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单单是拆开最外一层黑底碎金的包装纸，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终于，她打开最后一层包装。
一只金色镂空的凤凰面具显出它的真容。
面具薄薄一片，却每一处线条都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轻薄的羽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高飞。
棠溪瞬间被吸引，被夺走全部心神，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像怕惊扰到它，让它真的飞走。
“我靠，这是金子吧。”斯星燃瞪圆了眼睛，“林大师都穷成那样了，居然对你这么舍得？”
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凭什么他就只配九块九买一送一的屎壳郎？
棠溪没有理会破防的斯星燃，她目光又被面具底下的一张卡片吸引。
她小心翼翼抽出卡片。
卡片上是几行飘逸的字迹。
——你是独一无二的凤凰，生来就该翱翔天际。
不是他们看不到你，而是不懂你的人，不配看到你。
所以……
不要再苦哈哈的天不亮就爬起来化妆啦，再陪我多睡一会儿吧~
棠溪看得想笑。
可她越是想用力地笑，暗黑的小脸却反而绷得更紧。
到最后，也只是僵硬地扯动了一下脸皮。
棠溪红了眼眶。
这样的她，真的能当岁岁心目中的凤凰吗？
不。
既然岁岁想，那她就要努力去做。
哪怕再难，她也不能让她失望。
棠溪想着，一点点捏紧了手里的卡片。
鹿湘同样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礼物。
那是一个剔透漂亮的琉璃瓶，瓶子里装着玫瑰味的香薰蜡烛。
——骄傲的玫瑰不该囿于黑暗，愿你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好梦。
pS：安神香薰，本人独家配方，终生为您的睡眠保驾护航。
ppS：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要保密哟~
鹿湘看到这，会心一笑。
她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关心她睡得好不好。
可这个人出现了。
并一击即中她最柔软的心房。
但……
鹿湘轻轻摩挲着琉璃瓶。
如果她没记错，在和林岁一起参加节目的这段时间，她一直睡得很好。
即使不久前陪她在医院的那一个星期，她睡得不太多，那也是因为担心她的病情。
并且，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没有明显的分别。
那么，林岁是怎么知道，只有她有睡眠障碍？
鹿湘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
却始终不敢相信。
她缓缓将这份特别的礼物收紧在怀里，陷入了沉思。
黎野的礼物看起来很不起眼。
那只是一个带着挂绳，蚕丝面料的束口袋。
口袋上用彩线绣着生动又形象的简笔画，是一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小人在打怪兽。
小人剃着寸头，左边眉尾处的一道疤，以及胸前极具力量感且块垒分明的肌肉，让他想认不出自己都难。
——我相信，你的母亲也是这样希望，希望你一如从前，永远相信这世上有光。
把你的光装进口袋，奥特曼就再也不会丢啦~\\(^o^)\/
黎野冷硬的脸霎时如冰雪消融，变得无比柔软。
他一刻不耽误，立刻把自己摆在枕头边的迷你奥特曼拿过来，一脸郑重地装进了口袋。
做完这一切，黎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卡片上的话。
随后，眉心微动。
他从未提过他的母亲……而且为什么是，再也不会丢？
他的奥特曼，丢过吗？
郁辞年收到了一颗超大的大白兔。
大白兔上画着一个q版小人，在严肃地指着黑板：糖虽好吃，不可贪多。
打开这颗大白兔，里面不出意外的，是一颗颗小大白兔。
只是还多了一包包装简单的牙粉，分明不是从外面买来的。
——没有谁规定，一个正常人该是什么样子。
每一刻的你，都是最好的你。
pS：我还记得答应你的一百包糖，又怕你吃多了坏牙，于是就诞生了这个，林岁牌牙粉，终生包换。
ppS：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要保密哟~
郁辞年眸色一暗。
他知道，爷爷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也一心盼着他能变回曾经那个正常的郁辞年。
可这样的郁辞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回不去了。
但那是他爷爷。
爷爷给他的书上说，人要孝顺长辈，尊老爱幼。
他不懂怎么才算孝顺，但他愿意为了爷爷当一个世人眼中的“正常人”。
现在却有一个人说，每一刻的他，都是最好的他。
小队长还真是……
郁辞年低低笑了起来。
不再是虚伪的假面，眼底都染上了细碎的光。
“诶，你的是什么？给我看看。”一颗白金色脑袋突然凑过来。
郁辞年迅速收起卡片，合上大白兔，朝他扬起一个迷之微笑：“秘密。”
斯星燃：“……”
他不信邪，又去看鹿湘：“你的是什么？”
鹿湘直接回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并迅速将礼物盒锁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你们两个，太不合群了，差评！”斯星燃指指点点，指指点点。
郁辞年和鹿湘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
小队长（岁岁）说了，这是独属于他（她）一个人的。
虽然很遗憾不能和其他人炫耀。
但为了这一份终生专属，他（她）很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然后在即将老去的那一天拿出来，羡慕死他们。
嗯，未来可期。
想到这，鹿湘就不在意斯星燃的嘴欠了，还心情很好地问他：“你的呢，还不打开看看？”
斯星燃捧着礼物盒，满脸纠结。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恶劣。
总觉得跟他们比起来，他大约是最不受林岁待见的。
尤其在听说他是被送的那个，结果人家还不乐意要之后。
因此对于这份难得的礼物，他既期待，又害怕。
不过转念想想，不管林岁送他什么，哪怕只是一个最便宜的塑料打火机，他应该都会喜欢。
至少还能点个烟花不是？
斯星燃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度把自己的期望降到最低。
然而，当那熟悉的大红色碎花映入眼帘，斯星燃还是蚌埠住了。
他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最终发出悲愤的一声：“靠！我就知道！”
洗完澡出来的林岁正好听到这句，懵了一下：“怎么了？”
“你还问！”斯星燃快气死了，又只觉得委屈，“为什么他们的礼物都那么用心，我就一个床单被套？”
还又是屎壳郎sai的。
啊——更气了！
“啊。”林岁呆呆应了声，“我看你连那么便宜的床单都舍不得丢，还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的。”
“原来你不喜欢吗？”
“我……”斯星燃词穷了，难得不知该怎么回答，脸都憋红了。
林岁认真说：“我还特地给你选了最好的蚕丝面料，花了9999，比之前的贵了整整一千零一十倍。”
斯星燃：“……”糟了，他可耻地心动了。
见他表情松动，林岁上前拿出盒子里的四件套：“我帮你换上吧。”
斯星燃一愣。
他怔怔看着林岁走到他床边，慢吞吞帮他换上新床单，眼睛像被刺了一下，他慌忙低下头。
没有人知道，他常常会在梦里梦到这一幕。
只是梦里的人，是他的母亲。
那个并不爱他，却要为了大哥才拼死生下他的母亲。
斯星燃垂眸遮住眼角的红痕，若无其事地拿出写给他的卡片。
——唔，想了好久，实在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那就，送你一百次免费帮铺床的机会吧。
要记得，你是星星，还是天上最亮的那颗。
所以不要担心，你永远备受瞩目。
脑子里像有无数烟花炸开，斯星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书房传来一阵吵闹声。
似乎有人在打架。
斯星燃立马风一般卷到书房：“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书房里，正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动作一顿，齐齐抬头。
只见斯星燃急于发泄什么似的，兴冲冲递上一把杀猪刀：“用这个！”
旁边劝架的人：“……”
原本喧闹的书房顷刻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