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大了些。
街道上赶路的人步伐匆匆,大家都不说话。
走在前方的是一顶轿子,随后是一个倒着走的和尚,然后在十数丈外则是一个白裙的女子,最后在白裙女子四周的墙壁上,十数名拿着利刃的黑袍人在墙头起落,隐隐对白裙女子形成合围。
这组合处处透露着诡异,像是要众人围杀白裙女子,又像是白裙女子追杀众人。
李一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这个时机。
可是没人敢在她动手前出手,即便是准佛也感觉自己身上那最喜爱的袈裟有些沉重,他知道那不是因为浸湿了雨水,而是因为街道上弥漫的杀机。
说实话,他并不怕李一,因为准佛的功德金身几近圆满,即便是李一的杀人剑吃了也顶多重伤,她毕竟不是剑圣,总不可能一剑斩一位准佛。
但他也清楚,南宁王是吃不了一剑的。
就在他思绪微微发散的那一刻,忽然眼前十数丈外的女人猛地向前迈步,街道上所有的雨丝同时向前,它们好像一瞬间变为了无数把剑。
李一在等的就是风向转变的那一刻!那无数把剑里,有一把是真的!因为准佛已经感受到了刺骨的寒芒!
准佛脸色大变,他不可能分的清!
所以他猛地沉声大喝,“威!!”
巨大的力量从高空砸下,直奔李一,既然找不到对方的剑,那便直取对方的人!李一周遭的地砖瞬间崩裂,可那女子毫无察觉,竟然扛着佛威向前发起了冲刺。
雨丝落下的并不快,准佛撑开袈裟,想要卷住雨幕,墙头上的遗族战士纷纷跃下从各种角度扎向女子的要害。
李一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眼睛只是看着那顶轿子。
因为在她眼里这条街道上此时并不具备一个真正擅长杀人的对手,不论是准佛还是遗族战士都只是杀人的新手。
不会杀人,自然也不会保护一个人不被杀!
雨丝落下,没有能穿过准佛舞动的袈裟,金色的光幕几乎罩住了整条街道,没有任何一丝雨滴带来不一样的触感。
风向回转,街道上雨丝再次垂直与地面,哗啦啦的溅起大片的水雾,李一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她依然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队伍,只是这一次街道墙头已经没了黑袍人的身影。
准佛看着她的脚下,深红色的血液汇入雨水溜进了地砖的缝隙,黑袍的遗族战士无声的躺在地上,他们死的不能再死了。
杀人是有方法的,一点点杀,一下下杀。
就像是吃一个水果,先清洗最表面的浮尘,然后剥去皮,剜掉核,最终吃下果肉。
李一给所有人一种她要一击必杀的错觉,然后却选择先杀点最好杀的人。
准佛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终于意识到剑山的人直爽,但并不愚蠢,他们的善战善杀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他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继续等待并无异议,他缓缓回头,此时队伍已经走入一个小巷,巷子并不宽敞, 南宁王的轿子走在其中甚至有些拥挤,他缓缓驻步,拦在了巷子中央。
他要想办法在这里拦住李一。
李一看着这个和尚,面色平静,一位准佛或许很难杀,但一定很容易甩掉,她不觉得对方停在这里能改变任何事情。
只是隐约意识到,这里应该有对方的安排,她缓缓扭头,只见巷子的后方一个淋得湿透了的少年扛着一柄巨大的斩马刀走了过来。
遗族,无名。
他倒是忙碌,先是袭杀军部,如今又来帮助南宁王撤离。
李一有些烦闷,无名显然要比那十几名遗族战士加起来烦人的多,而且此人好打不好杀。
不论手段只看结果,当日倒悬镜里,无名才是唯一伤到姜羽并硬吃了姜羽一下还能乱跑的家伙。
他是一个会杀人的人呢。
她抬头看了看准佛背后那越来越远即将走出巷子的小轿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处理无名。
直觉隐隐有些不安,这让她有些犹豫,而且好久没喝酒了,头也开始丝丝缕缕的疼。
吴慢慢的失踪与直觉带来的感官完全相反,她最近一直很烦躁。
小轿子已经要跑出巷子了,她向前迈步,眼神微微眯起,可下一刻,她又停住了,眉头缓缓舒展了一下。
准佛却皱起了眉头,他缓缓扭头,本该趁机远去的轿子,此时竟然停在了巷子那头。
什么情况下这无比重要的轿子会停住?
自然是有人挡住了路。
巷子的那一头,轿子的前方,少年负手而立,不偏不倚站在巷子正中,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打着绿色雨伞的美丽姑娘。
尉天齐和林姑娘在这紧要的时刻出现在了最该出现的位置!
现在不是准佛和无名堵住了李一,而是尉天齐和李一堵住了南宁王。
大雨瓢泼,少年周身却不见水渍,看起来帅气又潇洒,不过只有林姑娘能看见他背负着的双手其实掐着两道不同的法诀,他不是来玩闹或者耍帅的。
如果接下来的情况如果有任何不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全力与李一一起扑杀南宁王。
“悬镜司司长尉天齐受太子命,前来邀请南宁王赴军部商讨要事,还请移驾。”少年的声音在小巷子里没有感情的回荡。
巷子很安静,轿子也很安静,只有无尽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