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波露会所几条主干道大概都被清场了,梁再冰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会所门口。
他顺着旋转门进了会所大厅,一抬眼就对上几十双血红色的眼睛。
乍一眼看起来还挺惊悚。
吸血鬼同事们长得跟刻板印象里的差不多,阴郁、漂亮,眼里是抹不去的嗜血杀意。
其他吸血鬼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瞟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了,玩手机的玩手机,看书的看书。
梁再冰观摩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是在等电梯。
会所规模不大,通向地下城的电梯只有一部,想下去只能等。
岑渐怎么选的地方?外面要是有条子围堵,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不过反过来想,警署那边就算真的派人来包抄,一次也只能下来十几个,对上一层楼的吸血鬼,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算了,他为什么较真一个疯子的脑回路。
梁再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非常自然地代入了黑社会打手的角色,正在兢兢业业地替老大出谋划策。
叮——
电梯轿厢升上来,梁再冰混在人流里挤了进去。
吸血鬼大概不太喜欢身体接触,默契地保持了一点距离,均匀得像是田地里的萝卜坑。
差不多满了之后,没人再试图进入电梯,轿厢门缓慢关上。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迅疾地插进了门缝里,电梯门在惯性之下差点夹碎他的手。
梁再冰都快对这场景ptsd了,怎么每次关电梯都有人拦门,把安全手册记心中会死吗?
“抱歉抱歉,劳驾让让。”
门开之后外面那人二话不说就挤了进来,嘴上连声道歉,动作可是一点不客气。
爱德华。
梁再冰看到一个下巴颏就认出来了。
电梯里的其他人看见爱德华之后,跟躲瘟神似的往旁边闪了闪,剩下梁再冰一个人光秃秃地站在原地。
梁再冰没躲,摸了摸鼻子上前打招呼,“老大,这么巧。”
爱德华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头发收拾过,用发胶抹出一个利落的发型。
看见他之后也笑嘻嘻地凑上来,“晚上好哇小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再冰总感觉在自己和爱德华站在一起之后,其他人的视线连带着移到了他身上。
那种鄙夷和不屑的眼神。
嗯……看来爱德华在吸血鬼堆里混得不怎么样。
想来也是,一匹吃素的狼在狼群里怎么可能受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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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再冰和爱德华找了一个角落的小桌,百无聊赖地等待集会开始。
岑渐还真会摆领导架子,打算拖到最后一个进场吗?
爱德华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在高脚凳上坐下,顺手开了瓶罗曼尼康帝和麦卡伦。
梁再冰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能尝到味道吗?”
爱德华很自然地自己倒了一杯,“这些酒很贵的诶,平时想买都买不到,不喝白不喝,反正有人买单。”
“……”
好像也是。
梁再冰寻思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依然没什么味道,勉强算一杯很贵的水。
在他俩喝到第二瓶的时候,人总算来齐了。
楼层中心的舞台宽阔得能容纳十几个人在上面大跳钢管舞或者脱衣舞,今天却只安安静静地支着一个话筒。
男人走上舞台,略前倾身体,指尖搭在话筒上,却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
像是等待,又或者……威慑。
舞台上的灯光很暗,众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仿佛在血里浸过的暗红色丝绸衬衣,复古华丽的衬衣映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再往上是一张被面具遮住眉眼的脸,柔顺的黑发长到耳下,显得轮廓清秀柔和。
梁再冰在心里暗暗鄙夷这货,装什么,以为戴了面具就认不出你吗?
也就仗着这帮外国人对亚洲人脸盲了,不然等着被当众拆穿政客的身份吧。
但在场的吸血鬼没有一个对岑渐藏头露尾的行径表达了异议。
收割了无数人命的恶鬼们,在这个男人面前温顺得像跪伏在膝下的羔羊。
梁再冰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发现连爱德华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家伙,面对岑渐也是一副惊恐畏惧的表情。
从被初拥的那一刻,对“sire(祖)”的臣服就刻进了“childe(子)”的血液里。
只要岑渐一个念头,乖顺的孩子们立刻就能变回恶魔,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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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月之前,保持安静。”
“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孩子。”
梁再冰还等着岑渐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结果岑渐甩下这么两句话转头就走了。
捏麻麻,我枕头都找出来了。
岑渐的背影消失在大厅的一瞬间,压抑的氛围瞬间活络起来。
大概是共患难过的缘故,大家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大人又在搞什么,不能打猎我们怎么办,饿死吗?”
“既然主人都说了,我们还是听话的好,辛西娅的死状我还历历在目呢。”
“唉,忍忍吧,到了血月那一天,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最近那些苍蝇追得越来越紧了,避避风头没错……”
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道人影顺着岑渐的方向悄然离开了大厅。
“喂,你去哪?”
爱德华瞪着梁再冰的背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这家伙疯了吧,居然敢去找始祖。
梁再冰拐出走廊没几步就找到了岑渐。
岑渐站在一盏暗淡的壁灯下,慵懒地倚着墙,指间夹着支细卷烟,点燃了往上飘着淡蓝色的烟雾。
岑渐的面容在蓝色雾气之后显得很模糊,像是一只苍白的妖怪。
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岑渐垂腕抖了抖烟灰,送到唇边很慢地吸了一口,又吐出来。
梁再冰看着眼前华丽颓靡的画面,心如止水。
装逼遭雷劈懂不懂?
刚才还优雅得宛如油画的男人,突然放下了烟卷开始剧烈咳嗽。
梁再冰一脸惊悚地看着岑渐吐出两口血,又仰起头用手帕擦掉鼻子里渗出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