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六将军带领下，来中帐的路上...”
侍卫刚回了一句。
大帐前方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只见一个银白头发的高大男子正在六麻子的带领下快步走向前来，另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似孱弱的女子则像树懒般死死抱住男子的大腿，口中不停喊着：
“来人啊，都来看啊，始乱终弃啊。我一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不嫌弃他四十中年，家境贫寒，愿誓死追随，他却要忍心抛弃啊...这个男人的心是毒药做的吗？还有没有天理啊？大家伙快评评理。”
“本姑娘已经坏了他的骨肉，他却不愿负责任，要任由我一尸两命啊...天地良心，世风日下，你这无情的负心汉啊...”
更远处，大营的栅栏处围观着大量蛮夷平民，且情绪激动，不断地冲击着士兵的防御，似有暴动的迹象。
当中某些人大声呼喊着，叽里咕噜地说着蛮夷话，李宣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看那架势，仿佛在为那名高声呼喊的女子打抱不平，乃至想要冲入大营中。
身边一名听懂蛮夷话的大梁士兵道：“启禀主帅，那些蛮夷平民在高声呼喊，让我们放了他们的圣女，不然将不惜代价踏平大营...”
李宣震惊，愕然道：“圣女？你说的是那个像小乞丐似的小女孩？”
他指向那名抱住某人大腿的女子问道。
大梁士兵点头道：“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的。”
话说之间。
六麻子已经来到身前，而那一男一女二人仍在不远处纠缠。
“少帅，蔡坤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麻烦...”
六麻子哭笑不得的样子。
李宣朝那位银发男子看过去一眼，眉头深皱，似有什么想不通的样子。
但并未迟疑太久，顿了顿后，就转身向后，道：“让他来见我，还有那个小乞丐。”
说完，人已走回了帐中。
片刻后。
来到帐中，小乞丐仍旧死死抱住银发男子的大腿，像水蛭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开，口中还在嚷嚷。
李宣目光一沉，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摆手示意六麻子亲自去挡住外面那些即将暴乱的平民后，开口道：“你们就打算这样一直嚷嚷着？注意点分寸，有话慢慢讲。坤儿，你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言外之意，却在暗指那银发男子就是蔡坤！
身为昆仑皓月使，蔡坤擅长易容和隐匿身份，虽结识已久，但严格说来，李宣至今还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第一次在苏县大营外见面时，蔡坤躲在黑暗中，不露真容。
平远县救下赵紫薇时，他戴着半边白玉面具，也不见真容。
到了京都之后，这货倒是没再戴白玉面具，但李宣知道，那也并非蔡坤的真面目。
若无意外，此时那面如冠玉，棱角分明的俊朗白面，方才是他本来的容貌。
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银白，但脸上却不显老态，反而是越老越显年，颇有返老还童之嫌。
英俊之姿...竟丝毫不输楚京那些白面公子，饶是看呆了李大当家。
这家伙...原来是个俊男？
就是头发白了，暴露出自己中年大叔的本质。
蔡坤瞟了李宣一眼，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低头有些不耐烦地盯着那个小乞丐，不悦道：“你闹够了没有？还不放开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我一掌就可拍碎你的脑袋！”
他佯装怒眼之色，高高举起手恐吓道。
小乞丐却抱得更紧，有恃无恐道：“来啊，我当然知道你武功盖世，否则也无法从那些士兵手中把我带到这。那你就拍吧，拍死我，一尸两命！看看外面那些人会不会放过你？哼，听见他们叫我什么没有？圣女！你死定了...”
“你...怎会有你这般无赖的女子？我二十天前方才遇见你，且未曾动你分毫，还救过你性命，你却要讹上我？你哪来的一尸两命？敢情都没见过男子的身体吧？说出去也不怕毁了自己清誉？你因何能如此厚颜无耻？”
蔡坤无奈道。
他确实有一掌拍死小乞丐的本事，但堂堂昆仑皓月使规矩甚多，又怎会忍心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
蔡坤虽然一身冷肃，乃是一个见惯生死的杀手刺客，但原则性极强，却也不会滥杀无辜。
这点，李大当家与他接触这段时间，是深有体会的。
说完，蔡坤便抬头看向李宣，求助的样子，接道：“愣着干嘛？还不帮我把这个麻烦带走？”
小乞丐听了，也扭头看向李宣一眼，却突然尖叫道：“啊...我不走啊，我要大叔负责，谁动我...我就咬谁！来人啊，恶贼要杀害你们的圣女啦...”
她猛然河东狮吼，威胁咬人不说，还大声呼喊，意图擅动营外的蛮夷人冲进来。
她的声音很大，似乎用尽力气呼喊，整个大帐几乎都要被掀翻。
关键是声音传到营外，竟非常有用！
仍在大量聚集的蛮夷百姓听见了，不断冲击大营，不顾一切的疯狂模样。
李宣愣住，赶忙道：“住口，别喊！外面的百姓要是乱了，你就更加不能和你夫君在一起！”
小乞丐收声，警惕地看着李宣，道：“你是谁？大叔的朋友？”
“对！有话好好说，你是蛮夷人的圣女？先放开坤儿，我保证他不走。”
“不！”
小乞丐却坚决道：“你说是他朋友，那就是啊？就算真的是，你骗我怎么办？我一旦放开他，他肯定会和之前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不想理我！而你是他朋友，肯定帮着他！哼，别想诓我！”
李宣一呆，暗道着蔡坤这是从哪里惹来的小乞丐，看着竟像是个难缠的主儿？
而外面的人在喊她圣女，该不会是真的吧？
可蔡坤不是去见风无影了吗？
就算他动作迅速，已经找到风无影并解决了他俩之间的事儿，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去圣城“惹”来这个圣女吧？
圣城距离铁勒三部很远，且大漠的路非常难走，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本地居民都有可能会迷路，更何况是蔡坤？
保守估计，没有两三个月，蔡坤是无法来回圣城的。
这个小乞丐的身份，显然没那么简单。
不会是个骗子吧？
蔡坤被讹上了？
小乞丐的容貌与糜罗圣女有些相似，被蛮夷人误认了？
心中思考着，李宣只能想到这样的解释。
沉吟些许后，他转而微笑道：“姑娘说得对，但你这么聪明，我怎么能骗得了你？你家相公把你带到我这，便是有事要找我。这样，你先放开他，等我跟他商量好事情，你再跟他走，好吗？”
“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吧？路上肯定饿了，不如你先吃点东西，让我和你相公谈谈？”
听此。
小乞丐狐疑的眼色，并不怎么愿意相信李宣。
但肚子饿了，倒是个事实。
当看到李宣桌上的食物，宛如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两眼立即发直，不断咽起口水。
没坚持住多久，就神奇般放开蔡坤的大腿，扑向桌上的面饼和牛肉干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还边说道：“好，但你们别想着撇开我，不然我决不罢休！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天涯海角我也会让外面的人把你们找到！”
“然后，把你们架在火上烤着吃！”
蔡坤见她离开，如释重负，唰的一声闪到李宣身后，生怕她又扑来的样子。
令李宣不由噗嗤一笑。
杀人无数的昆仑皓月使，曾经面对数十人围攻而面色不改的顶尖刺客，居然也有处理不了的人？
李宣可以看得出来，小乞丐已经跟了蔡坤很久，且数次摆脱不掉，使他无计可施。
陷入想杀，又不忍杀，不杀...又摆脱不掉的两难境地。
李宣微笑轻叹，趁着小乞丐被食物吸引，立马回身把蔡坤拉到一边，小声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风无影吗？如何惹来这个麻烦的？你当真把人家的贞操夺走了?”
“坤儿，论年纪，你都可以做她父亲了，够狠的呀...”
蔡坤面容一滞，急忙否认道：“李宣，这丫头是疯的，你也跟她一起疯？本座怎会看上她？她讹上我，一路跟了我十几天，我连她的手都没主动碰过，如何夺走她的贞操？”
李宣道：“那他为何喊你夫君？外面的人又为何喊她圣女？你在哪遇见她的？她到底是谁？”
蔡坤眉头更深，尴尬迟疑的模样，道：“我从你手上拿到大漠舆图之后，便一路深入大漠，四处打探阿影的下落。半个多月后，还真让我在索图部绿洲的边缘，发现了一个疑似阿影所建的草屋。”
“蛮夷人一般都住帐篷，很少住土木结构的房屋。那里出现中原百姓才会住的草屋，要么就是中原商队的人所建，要么就是像阿影这样深入大漠避难的中原人建的。我断定这个茅屋与阿影有关，便闯了进去。”
“没想到...”
李宣追问，“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阿影并不在那里，反倒是恰好碰到蛮夷人正在强行征兵，就出手帮了她一下。谁知，她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未免再次被拉上战场，就死皮赖脸跟着我，甩都甩不掉！”
“这...一个月前多前，铁勒三部进攻北域关，为了尽可能募集兵员，他们强行征兵并不奇怪！但一般都会征用男子，她一介女流，为何也绑她？”
“呵呵。”
蔡坤忽然轻笑了两声，道：“这就得怪她自作自受了！我在遇见她时，她脸上戴着面具，是一张男人的脸皮，且奇丑无比！估计，这丫头是常年女扮男装潜伏在那里。近几年大漠上并没有什么大规模战事，蛮夷人不会贸然强行征兵。”
“如今，三部首领被杀，他们要报复，情况就不同了。这丫头在蛮夷人眼中是男子，就被强行征召了。要不是我刚好在场，只怕已经被带走了。而征兵的蛮夷官员死在那间草屋内，她怕遭到报复，便讹上我，声称我是她相公，想迫使我继续保护她。”
“她脸皮可真厚，有一次我差点没忍住杀了她，但她还是赖死不走...”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接道：“这就是当时从她脸上取下的人皮，她一直在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而外面那些人是在看到她的真容后，才莫名喊她圣女的。至于，到底为何会这么喊，我也不知道。”
这回轮到李宣眉头大皱了，狐疑道：“那...你就没问过她的身份？草屋是否乃风无影所建，她与风无影有关系吗？”
蔡坤回道：“问过！她承认那间茅屋就是阿影的，阿影也确实来过，但很快便带人走了。去了哪，她也不知道。而她自称是阿影的徒弟，昆仑无双剑法的唯一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