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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秦楼月明 > 第二百四十回 眸底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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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蕖捧起豆蔻紫水釉碗将仅剩的水饮尽。

第三天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像一个瘪下去的空面袋,最初腹中的灼烧感已然过去,如今是阵阵疼痛如浪潮拍击头部,意识正一点一点被什么抽去。

挨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洛云蕖丝毫不在意,她已决意将这稀烂的命还给宋玄止。

“老爷有规定,谁都不能靠近这里,您就别为难小的了。”看门的仆妇带着怯意说道。

“是大夫人要见。”门外响起赵嬷嬷的声音。

“大夫人也不行,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小的就要被牙婆发卖。”仆妇坚持道。

“哼,没眼光的货,老爷在后院才多久?得罪了大夫人,他日找个由头就将你发卖了,你自己掂量着办!”赵嬷嬷语气严厉,但声音不高。

让人害怕并不用声音多高,只要有足够的理由。

门外的仆妇没再坚持,顿了顿,压低了声说:“那就让大夫人进去一小会儿,我在外边望风,你们快些点,别让二房的看见!”

门“吱呀”一声开了,像久未活动筋骨的人扭了一下,一丝光透了进来。

大夫人身着一件绣牡丹纹的朱柿色华服,头上独有的一支赤金累丝凤衔珠步摇微微晃动,简洁不失华美,但却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疲态。

洛云蕖镇定的坐在圆桌旁,并未起身。这个家的尊卑有别对她已失去束缚。

赵嬷嬷将竹雕大漆描金双层食盒轻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大夫人并不说话,只是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芙蓉花的香味扑面而来,一碗雪霞羹被端了出来,接着是一碟蟹黄毕罗,一碟五宝鲜蔬,一碟金橘山楂糕。

“雪为豆腐,霞为芙蓉,这碗羹滋味清雅,你几日未进食,我做了些清淡滋补的,尝尝看。”大夫人将一双银箸银勺架在白釉止箸上即要离去。

“死前还能饱餐一顿,谢了。”洛云蕖开口,因几天不曾说话,声带嘶哑低沉。

大夫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洛云蕖:“我原以为你聪慧,不想你竟是个笨的。这样也好,你很快就能和你母亲在下面相见了。”

洛云蕖攥紧了手心。

大夫人向门口走去,她看向回字纹的板棂窗,道:“死有时候是最容易的。外面的天地多广阔啊。可惜你我都不得见。”

洛云蕖的脑海里闪过洛娘的身影。她站了起来:“等等。”

大夫人的手停在了门边上。

宋锦婳将门轻轻关上,从袖中抽出密信走到灯下仔细看起来。

是父亲宋玄止的来信,信中叮嘱她:“婳既来之则安之,后顾之忧不足为虑。”递信的家仆也说了洛云蕖已被父亲禁足,一病不起。

宋锦婳将密信引燃,看着它从一点一点化成灰,而后露出一个愉悦的阴冷的笑。

这是入宫的前一夜,她的命运即将改变。

“争,才能赢。”宋锦婳躺在青花折枝花纹高枕上,很快卸下了连日来的防备,沉沉的睡着了。

一日后。

詹乔的天裂开了一道缝似的,倾倒着这些天积攒了许久的大雨。

“快点!快点!再快点!”弥漫的雨雾中,两个人骑着马正疾速奔驰在崇山峻岭间。

辛柏聿的心如河边吹歪的蓬草,很乱,一向镇定的他从未有过的乱,但他理不清,只知道自己要快点。

似乎,慢一点就会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呢?

随马奔腾翩飞的思绪里都是一张清冷的脸,清瘦坚毅的身影。

青山野树略过。

披云楼坚固的城门一闪而过。

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

马蹄过处,将地上圆形方孔的纸钱踩的湿烂。

为何处处白色入眼?

白马扬起前踢高亢嘶鸣,停在宋家大门的丧幡前。

辛柏聿感到一时的困惑,顾不得淋湿的牙绯金丝暗纹团花长袍,一跃数阶抓住一个身着缟衣的男丁,急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男丁被吓了一跳:“哎呦,轻点,抓疼小的了!”

“这是辛将军,快说!”黑色劲装束身的清晏面容严肃催促道。

“啊,是……六姑……不,是四姑娘不小心染了风寒暴毙而亡。”男丁不敢再揉胳膊,弓着身听不出悲伤,答道,“小的刚送葬回来,老爷夫人刚进去。”

“四姑娘宋锦婳。”辛柏聿思索着。

宋锦婳已经在入宫的路上,死的自然不可能是她。

那就是!

辛柏聿眼里浮现寒冰:“葬在哪里!”

詹乔的雨更大了,白色的经幡垂着头被打的七零八散。

青色的石碑前,供品被野狗叼走,香炉里的香自始至终都没点着。

辛柏聿大步走过去,盯着墓碑看了一眼,将香炉踢飞在旁,赤手去挖新填的湿土。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一番举动让清晏目瞪口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辛柏聿干脆利落的答道。

两人迅速开挖。

直至钉死的红漆鸡翅木素棺被撬开,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来。

洛云蕖身着一袭朱樱素衣躺在里面,不施粉黛,脸色缟白,却十分恬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雨落在洛云蕖的身上,很快打湿了她如云般的秀发。

辛柏聿将沾了湿泥与血的手在自己衣袍上擦了又擦,而后才敢伸手穿过洛云蕖的脖颈间,将她慢慢扶起来。

一旁懊恼的清晏苦于无伞,见到不远处山脚有处荷花池,眼睛亮了一下,转眼消失在荆棘丛后。

暴毙而亡便要即刻下葬,不得在家停放数日。

身子已经冷了,气息也早停了。

辛柏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让洛云蕖的头倚靠在他宽阔的肩上。

他一向是个冷漠的人,自他“记忆”起就是如此。

可见到她的那一刻,他那荒芜的心里便冒出了一抹绿,他从她清冷克制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明艳炽热,从她的沉静内敛里嗅到了柔嘉维则。

冰之下是火,火之上是星。

不知从何时起,从军的篝火里多了一抹倩影,冷绝的思绪里多了一缕柔情。

可如今,火灭了,星落了,生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