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仲努力保持微笑,虽然那大胡子也看不见他咧开的大嘴,努力了好几次,还是想不出借口,最后之后认命的说道:“好吧,主上,陛下不同意主上您介入这件事。”
血脉压制,生效。
李莲花虽然不理解,但头疼的接受了这个设定。但李相显现在又不在面前,做弟弟的诡辩一下没有毛病吧?
李莲花笑了笑,试图忽悠风子仲:“啊,这样啊,陛下说了,那本王一定照办!不过嘛,风都督,这个事情,我不是委托你去和林知府处理了吗?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忙着别的事呢。”
风子仲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笑容收回,说道:“陛下有旨,曦辰王门下也不可参与此事。”
李莲花更加不能理解了,他试图还原李相显的意思,问风子仲:“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本王不能管,你作为本王门下的人,也不能管?”
风子仲点头,伸手指了指站在门外候着有些心神不宁的林知府道:“陛下的意思是,青州这摊子事,杨家的人自己管。王爷,这事要是皇家干预了,那不是显得皇家在排除异己吗?”
李莲花懂了,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的捂着脸笑了。
兄长真是越来越在乎颜面了。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杨家势大也就算了,还在启辰帝的雷点蹦迪,要是偷摸蹦几下也就算了,关键杨家要在启辰帝的逆鳞上蹦。
启辰帝的逆鳞是谁?
当然是李莲花。
启辰帝那是想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堆给他宝贝弟弟的。
最富庶的江南打包给弟弟,最繁华的青州也给弟弟。
可杨家非要在青州搅风搅雨。
李莲花五年没回过东海畔,曦宸王府从建好至今他都没来过,自然也不会和杨家对上。
但这是属于李莲花的封地,他就算一辈子不回来,启辰帝也无法允许有人在曦辰王的地方呼风唤雨。
这根本是在占曦辰王便宜嘛。
这不是欺负曦辰王不在家。
李莲花虽然想不到启辰帝诡异的脑回路,但大概也知道兄长的意思了。但他都跟林知府说好了,曦辰王不要面子的啊。
李莲花顺手摸了摸鼻子,又拿了下来说道:“那你以后就不是本王的门人了,快跟林知府走吧。”说完,就去叫桃夭。
桃夭还有些迷茫,拉着李莲花的袖子站起来,正准备跟李莲花回去。
转过身,见风子仲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李莲花催促了一声:“快去。”
风子仲抬眼看天,那天花板还挺白,嘴里只说到:“那你别管,我都不是你门下了,我爱去哪去哪。”
李莲花被气笑了,他就说南胤没个正经人吧,“行,你爱去哪去哪。”
李莲花气的伸手虚指了几下,另一只手牵着桃夭就要走。
爱咋咋,他也不管了,让林知府上吊去吧。
桃夭揉了揉眼睛,跟着李莲花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着风子仲说道:“不听话,打死你!”
李莲花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把桃夭拉回来,走到门外,正准备对等着的林知府说让他也爱干啥干啥去,风子仲几步走上前,一把提起林知府的后脖领,嘴里喊了句:“属下遵命!”又是几步就跑的没影了。
李莲花一抬眼,眼前没人了,转回头,风子仲那么大个也没了。
只是让人匪夷所思,李莲花一瞬间脑子里转了百把个念头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转头看向还在低头揉眼睛的桃夭。
“别揉了,眼睛都红了。”拉开桃夭的手,轻轻摸了摸桃夭的眼睛,柔声问道:“怎么一直揉眼睛?”
“困。”桃夭用力眨眨眼,眼角沁出一点泪,李莲花轻轻给她擦干,随口问道:“你刚才怎么突然对风子仲说那句话?”
桃夭仰着小脸让李莲花给她擦脸,听见李莲花问她,有些烦恼的皱了皱脸,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什么话?谁?”
李莲花看桃夭像是真的连刚才说的话都不记得了,笑了笑,捏了捏桃夭的鼻子,又让桃夭的脸皱了皱,才说道:“清醒一点,回去大厨又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掌柜的还说知道你爱吃果子,今天给你准备了好多种,睡着了等会就吃不上了。”
桃夭一直拉着李莲花的袖子,人都快要趴到李莲花怀里睡过去了,听见好多好吃的和没吃过的果子,非常艰难的又抬起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不容易出了府衙,又遇见那群国子监学生在门口闹哄哄的,似乎是昨晚在府衙住的不太舒服,白日里也没人管他们,怎么叫喊也没用,这一整天都没吃饭了,这会儿路都不想走了,雇人从车马行牵了几辆马车回去。
柏清也在人群中,看见李莲花出来,正要上前行礼,却被人推了一步,好不容易站稳,又被人推去另一边,推来推去,推去推来,等他再一次稳住身形,就看见他的同窗们围着李莲花一圈一圈又一圈。
“李神医,这案子还查不查呀?”
“是呀,昨晚不是说今天去查案吗?”
“李神医,你昨晚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啊?”
“这案子要从哪里开始查啊?”
李莲花下意识护着桃夭,被这七嘴八舌的问话问的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关键是一点没有让他开口插一句话的机会。
柏清赶紧大声厉喝道:“放肆!你们这成何体统!”
柏清在同窗之前还是有些威望的,虽然如今皇室子弟身份有些尴尬,但毕竟启辰帝没有废黜皇室子弟的皇室身份,只是略微剥夺了一些特权。但柏清毕竟是被选入宫给靖王陪读的,未来妥妥的是下任帝王的心腹之臣,平日里大家都是同窗好友,可柏清这一嗓子,还是让这群学子们噤声后退垂头。
但也就是下意识的,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反应快的反应过来了,立刻抬头质问:“柏清,你干嘛?”
柏清没搭理他们,上前请李莲花上车:“您是要带夫人回五味居吗?不如坐我们的马车走吧。”
桃夭刚才被那群学子围上来给吓得瞌睡醒了,第一次感觉有点怕人,真想给每个人一棍子,好在她手边没有棍子,又被李莲花拉住了,这会又有点气鼓鼓的。
李莲花也怕再待下去再出岔子,便就上了最近的一辆马车。
柏清把人请上去之后,自己也坐在车夫旁边,直接就让车夫驾车回五味居了。
剩下的一群学子们摸不着头脑,“柏清怎么对李先生这般尊敬啊?竟然还给李先生驾车。”
一群人正想着,忽然其中一个学子怨气十足的说道:“这少了一辆马车,我们是不是得更挤了?”
都是些天启的公子爷们,就算不是特好享受的,但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青州繁华,出入众多,车马行每日进入也多,公子哥们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找马车又找的急,临时只调来五辆,还是车马行看在帮他们找车马行的衙役面子上给的,本来就挤巴巴的,他们之前在门外闹了许久,也正是不好分配。
如今又被柏清带走一辆,这十几个人顿时怨气上来了。
这个柏清,走那么快干什么,那车上只有李先生,再多带两个人不行嘛。
那自然是不行的,曦辰王带着王妃,柏清根本不敢一个车厢里待着,自己都老老实实坐车辕上,怎么可能再带别人一起走。
李莲花和桃夭回到榴月庭的时候,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满满的大餐和水果,语诗正伸着脖子等着两人,见两人回来才舒了口气,说道:“你们总算回来了,掌柜的送了吃食和药材,我还想着你们也该回来了,再晚些饭菜都凉了。”
李莲花带着桃夭坐下,直接端起一个碗给桃夭盛汤,一边指了最远处的几个菜随口对语诗说道:“那几个菜清淡,适合你那侍卫吃,你拿去房里跟他一起吃吧。一会吃完饭,我再给他配两副药,吃完也就好了。”
语诗有些尴尬,倒是也没别的想法,李先生想的周到,便只拿起一个菜并两碗饭准备回房。
桃夭抬眼看过去,忽然就很不开心的对李莲花说道:“他们怎么还不走?”
鸡汤里按李莲花之前写的方子放了些药材,李莲花自己先尝了尝确定药材药量没有问题,才哄着桃夭喝汤,桃夭有些嫌弃药材带的苦味,这才故意找茬。
李莲花知道姑娘小气, 也没觉得桃夭的话有什么问题,只随口哄道:“那就等他们吃了饭赶紧走,来,喝口汤,乖啦,就一口,好不好。”
语诗端着饭菜,尴尬死了,心里又有些委屈,要是李先生让她走,她也确实不好意思留,但流盼这么嫌弃的赶她走,她心里好难过,小声的唤道:“流盼。”
桃夭意识里就没有这个名字,对这个名字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着拒绝李莲花喂的苦鸡汤,心里也委屈,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非要让她吃这个苦的。
李莲花连哄带骗的诱哄道:“喝了这碗汤,一会肚子就不疼了,你要是不喝,这汤凉了就没用了,你再肚子疼,那就得喝药了,那药才真的苦呢。”
李莲花先前在东海畔还给海婆婆煎过几回药,那苦味桃夭真是一点也受不了,听说不喝汤就得喝药,不然还要肚子疼,一迟疑,李莲花已经把汤勺放在唇边,只好喝了一口,脸都皱起来了。
本来以为就这一口,谁知道李莲花马上又送上一口,桃夭又不愿意了,带着哭音说:“骗子,你不是说只喝一口吗?大骗子!”
大骗子李莲花随口反驳道:“哪有骗你,不是说了喝了这碗汤,肚子就不疼了吗?乖乖,快点喝,凉了就没药效了。”
语诗见两人都不没理她,李先生只顾着给流盼投喂,莫名有些奇怪,但这场面确实有些羞人,难怪李先生一上桌就让她回房和乘风一起吃饭,赶紧回避的往房里跑。
有人在李莲花还注意着点,没人了,李莲花直接把桃夭拉进怀里,桃夭躲都没地方躲了,又连着被喂了好几口,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莲花也心疼的不行,他从没有这么强迫桃夭吃她这么强烈反抗不想吃的东西,桃夭更难过的可能就是他这么强迫她。
但桃夭从昨晚到今天,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这药要求又多,凉了就没了药效,就算麻烦大厨再炖一锅出来,估计也得等到晚膳了,桃夭还得再疼个小半日,李莲花更舍不得。
只好继续哄道:“夭夭,乖啊,咱们不一口一口喝了,你乖乖一口喝完好不好?”
桃夭哭的哽咽,在李莲花怀里也动不了,知道李莲花非要让她喝了这难喝的汤,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只好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直到喝完了苦鸡汤,李莲花才放开桃夭,赶紧又喂了桃夭几口味道重的菜压压味道,又给桃夭擦了眼泪,这才好好吃了饭。
桃夭虽然蔫哒哒的,但并不影响她的食欲,一桌饭菜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这要桌上另一个人不是李莲花,能给小姑娘这么大胃口吓坏了。
这不是桃夭的上限,这只是桃夭吃困了。
在桃夭放下碗筷的时候,李莲花又把一碗撕好的鸡肉放在她面前,那味道和之前的苦鸡汤那么相像。
桃夭眼里又含着泪包看向李莲花,满眼的控诉,骗子,骗个没完了是吧。
李莲花自己就吃了几口,一边得照顾桃夭吃东西,一边给她撕鸡肉。
桃夭在东海畔五年,基本就没吃过正常的食物,除了吃桃子就是喝花蜜,差不多都要忘记怎么吃人类的饭食了。自从跟李莲花重逢,大多数时候都是李莲花一口口投喂的,吃了这许久,也就是到青州前几日才会自己慢慢吃东西,筷子勺子用的都还不顺手,李莲花倒也不嫌烦,从前在莲花楼他们吃的简单,出门或是和别人一起吃,桌上菜多的时候他都习惯照顾桃夭用饭,他早就习惯了。
那苦鸡汤是加了许多药材,炖了好几个时辰的,药材把鸡肉的腌入味了,汤得趁热喝,赶不及只喝了一碗,多吃点鸡肉也是好的,免得万一药效不够,只能重新再吃一份,桃夭不更难受。
桃夭不知道这个,只知道自己又被骗了,委屈的不行,但却什么也没说,艰难的把鸡肉吃了。
以为吃完了那苦鸡肉,便能让她好好休息了,但李莲花又拿着药材开始配药。
桃夭坐在一边盯着李莲花看了许久,心里觉得这个骗子对她越来越不好了,她有点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李莲花还不知道桃夭已经开始想着踹了他,只是仔细的净了手配好药又比比划划的包进干净的白布里,甚至还有些吃力的拿出针线别别扭扭的缝制了好一会,从前桃夭太擅长针线上的活儿,这种活儿一般都是桃夭做的,不过李莲花倒也不是不会,他偶尔也会给找上门的病人缝合一下伤口,这针线不好缝的不好看也不行,桃夭又不能沾血,李莲花那也是也是在猪皮上练过。
只是缝猪皮人皮,和缝在布上还是有些差别的,针脚还是密集有序的,只是少了些美观,李莲花是有些不太满意的。
若是以后·····那他还得练练。
把包好药材的几块白布小心收好,李莲花这才发现桃夭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些怨念了,这才笑了笑,本想习惯性的伸手去摸摸桃夭的小脸,但想到手上摸过那么多药材,怕桃夭觉得不好闻,又收回了手,随手拿起几张简陋的黄纸,往里面捡了好几味药材,连重量都没称全凭手感,随手包了包,就往旁边扔,还抽空嘴里对桃夭说道:“我这一会就好了,要不你先上去睡,等我把药给他们,让他们走了,就来陪你?”
桃夭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神落在白布包和黄纸包上,心里对语诗两人更讨厌了几分。
她都说不喜欢他们了,为什么李莲花还不赶他们走?
她都这么难受了,他也不抱她上楼睡觉,还花那么多时间给那两个人准备药。
连带着,桃夭有点讨厌李莲花了。
骗子。
桃夭垂下眸,又觉得自己有些没有道理。
李莲花原本是没打算医治乘风的,但因为桃夭想打人,所以才费了点心思治疗乘风。
但桃夭现在不想打乘风了,她只想让那两个人赶紧走,她觉得那两个人就算在房间里,也让她好介意。
桃夭不知道为什么李莲花总有好多事要去做,她不想他总去做别的事,但是他带着她去她也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也好奇怪,只想要李莲花围着她打转,可是就算是小猴子,她也没有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看着李莲花忙着一些她看不懂听不懂的事情,花时间给别人做药,她就觉得李莲花是个大骗子。
但李莲花从来没说过会只围着她一个人打转,所以他根本不算是骗她。
可她就是好生气又好难过。
甚至想要远远的离开他,再也不想要见到他了。
心里那朵花,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从花枝上跌落在尘泥里。
语诗从房子里端着吃完的碗盘出来,看见李莲花果然在做药,赶紧把碗盘放在桌上,跑到两人身边,直接拿起一个白布包,李莲花一时阻拦不及,脸色都有点发青,干净把剩下的几个白布包拿过来,用一旁剩下的干净白布包好。
语诗打开白布包,心底一惊,嘴比脑快的惊叫道:“这不是月······”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停下了,小心瞄了一眼脸色从青变黑的李先生,赶紧把手里的白布包重新叠好,尴尬又小心的说道:“额,李先生,这月华缎,怎么好这般拿出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李莲花也正无语呢,反而被质问了,把黄纸包扔在语诗手里,尽量让自己礼貌一点的说道:“裴三小姐,这药一日三次,吃上两日你那侍卫的伤便好了。行了,他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语诗不想走,这案子的真相他们还不知道,如果不跟着李先生,他们都怕没办法知道真相。
语诗急中生智,看了看那个白布包,转移话题道:“李先生最近事忙,流盼若是身子不适,不如便留在这,我来照顾她吧。”
李莲花婉拒道:“不用了,我的夫人,我自己会照顾好。”
“可这女子月事······”语诗一着急,脱口而出,随即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照顾。”
李莲花简直烦透了,他并不想和一个女子分辩这种事情,他给他的夫人做什么那也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但这种事哪里是一个女子跟外男,或是一个男子跟其他女子能谈论的事情。
这也不是他作为一个大夫给女子看诊,何况他向来对外都说并不擅长妇科了。
李莲花刻意把头转到一边,只难得带着冷硬的说道:“裴三小姐,在下和拙荆便不送了。”
语诗还想歪缠几句,但她其实并不是厚颜无耻之人,只是没想到这几日一错再错,惹得流盼和李先生一再厌恶她,可一想到一直记挂着案情的乘风,语诗又总想试一试,却也一时找不到理由。
桃夭本来就想赶紧让他们走,现在李莲花都直接赶他们走了,他们还不走,再看李莲花那脸黑的有些凶,桃夭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直接往那小房间里冲了进去,李莲花和语诗都愣住了一时也没追过去,就听见乘风又开始惨叫。
语诗正想跑过去,就看见乘风已经被桃夭拿他自己的佩剑被追打出来,语诗惊叫:“流盼!”
拿枯木打都能打的疼痛难忍,现在是直接拿剑打,那真的是每一下都直达骨骼,李莲花见语诗还不想走,直接转过头不看,只说道:“裴三小姐,你再不走,你的侍卫必定会被我夫人打死。”
语诗看了一眼表示不想管的李莲花,冲上去抱住乘风,带着怨念的看向桃夭,说道:“别打了!我们这就走。”
桃夭见语诗冲过来就停下来手,听语诗说要走,便把剑扔给了语诗,拍拍手一副打完收工的样子要回到之前的位置上。
语诗看着桃夭,满含怨念哭着说道:“流盼,你好狠的心,我们从前的那些情谊,你竟然丝毫不顾,我从未对你有一点恶意,满心想着保护你,你却一再打伤乘风。既如此,从今往后,我与你便再无干系!”
语诗说完狠话,便要搀扶乘风离开。